在這一帶開荒是今年火山軍最重要的事情,杜中宵下了本錢,把儲存的糧食調來不少,特別是存起來用作馬料的黃豆,幾乎全部調撥過來。不遠處正在建榨油坊和豆腐坊,那才是填肚子的好東西。
沿著河邊行了幾里路,便就到了大本營,徵集來的人分作幾處,建設各種設施。
正在指揮族人修理大木的香布,遠遠看見杜中宵,急忙上來行禮。
杜中宵翻身下馬,對香佈道:“你到這裡也有些日子了,可還過得慣?”
香布連連點頭:“過得慣,過得慣!這裡吃的住的,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跟隨我來的族人,個個心懷感激,定然不報答官人恩德。”
到一邊的交椅坐下,杜中宵道:“前些日子你帶族人來歸,獻了五十餘匹馬。我說話算數,凡中格的皆按每匹二十貫算錢給你,不中格的,一一折算。不過現在衙門乏錢,不能給你現錢,過些日子你到軍城去,從軍資庫裡支領茶鹽等物,必然不會虧待。”
香布連連道謝。對於山民來說,茶鹽是重要的物資,不過現在已經出山,又跟從前不同了。
轉身看了看身後,杜中宵指著一片連綿的低山丘陵道:“那一帶地勢高曠,水草豐美,衙門已經定了作為牧場。你從族人中挑選幾位身體強壯、聰明伶俐的,去找陳勤,以後安排放牧。其餘人戶,便就編入營田務,分村分戶,各自耕種田地。河谷這裡地勢較低,又有河水灌溉,等到秋天種植小麥。我已派人去晉州,收買上好麥種,專等土地開墾出來,便就下種。”
香佈滿臉堆笑:“我們山裡人,還沒見過麥子長得什麼樣子呢,只知麵食好吃。若是我們這裡也能種麥,以後天天有面吃,豈不是神仙一樣的日子!”
河東路地勢太高,冬季太冷,北部的大部分地區都不能種麥,特別是冬小麥,僅有少部分地區可以種植。火山軍的這片平地在群山之中,地勢較低,是難得可以種麥的地區。小麥的產量未必比粟高,但因為是越冬作物,夏季可以種一季雜糧調節,便顯得彌足珍貴。當然,麵粉的口感強過雜糧,對人們的吸引力就更大了。杜中宵急著開墾荒地,也是因為白麵在這一帶非常珍貴,是高階食物。
看看太陽已經西斜,督工的吏人敲著鑼,吩咐收工吃飯。雖然做重活,因為條件所限,這裡的人還是一日兩餐。早餐吃得早,及時上工,晚飯也吃得早,吃完恰好太陽下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延續數千年的作息節奏,這裡也不例外。
填飽這麼多人的肚子,麵食杜中宵是管不起的,只有粟和黍。首領和技術人員吃黍,一般人員則吃粟,雖然條件簡陋,等級還是分得清楚。
香布從自己住處摸出藏起來的粗瓷大碗,拿了一個小木勺,排在幾個吏人身後打飯。作為首領,他跟在這裡督工的吏人一樣待遇,吃的是軟糯的黃米飯,有一大勺肉湯,三根蘿蔔條。飯食簡陋,但跟他以前的生活比起來,不知道好了多少。沒多少日子,面色都紅潤起來。
到了跟前,打飯的吏人見是香布,笑道:“你這個蠻子最是能吃,多給你一些。”
香布連連道謝,看著自己的粗瓷大碗盛滿黃米飯,不由嚥了口口水。盛了米飯,到旁邊,另一個吏人舀了一大碗肉湯,裡面雜七雜八摻著些蔬菜,澆到香布大碗裡的米飯上。
最後領了自己的三根鹹蘿蔔條,香布回到住處帳篷外,坐在一根倒在地上的大木上,使勁聞了一下道:“真香!”便埋頭狼吞虎嚥吃了起來。
這一帶牛羊不缺,價錢不貴,聚集在這裡的近千人,每日要殺幾隻羊。羊肉供給官員,多餘的旁邊酒店裡賣掉,羊骨及各種下水則用來煮湯,裡面加收入集來的羊油。香布這些人的肉湯裡,實際上是沒有肉的,在裡面放了各種蔬菜。也沒有講究,做飯的弄到了什麼菜便就回進去。香布這些督工吏人,肉湯裡還零星有幾片羊肝和羊碎肉,普通做工的人那是一片肉都沒有的。
不要小看了這一碗肉湯,有了它,省了許多糧食。做重體力活的人,飯菜裡少了油,飯量便就會大上許多。有了肉湯裡的那些油星,幹活就有了力氣。
杜中宵坐在樹下,看著周圍熱火朝天的景象,彷彿回到了自己初為官在永城建營田務的情景。兩年之後,希望這裡也能興旺發達,如同永城營田務一樣欣欣向榮。
可惜這裡不是中原,物產匱乏,杜中宵手裡缺錢得厲害。永城臨汴河,隨便做點生意就來錢,這裡偏僻荒涼,實在沒有賺錢的手段,一切必須精打細算。現在的啟動資金,是杜中宵動了軍資庫的儲蓄,必須儘快收穫,把這個窟窿填上。火山軍小有小的好處,沒有通判,幕職官只有一個程文禮,一切都是杜中宵說了算,少了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