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掌櫃看到的,當然不是幻覺。
關鍵時刻趕來的幾艘船隻,其上統統裝備著火炮。轟鳴聲中,被夾在海灘的土著無法騰挪,眼睜睜看著自己人被霰彈轟趴。
迅速殺散了後路土著,幾艘船上的水手隨即登岸增援。正在攻打前門的土著主力,剛接到出現敵援的報告,就捱了劈頭蓋臉一頓火槍。
心理預期被打碎,土著士氣迅速崩潰。在距離勝利最近的那一刻,頹然喪失了鬥爭,撤回了密林中。
半個時辰後,老天爺彷彿也意識到了之前做事不地道。於是雨水驟停,天空豔陽突現,彷彿歲月靜好,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然而遍地的殘槍斷刃,殘肢斷首,卻又時刻提醒著倖存者們,此處剛剛經歷過一場決定存亡的死戰。
地點:指揮部內。
得到戰地救治服務的顧掌櫃,有氣無力地斜靠在椅中。他此刻光著上身,腰部和肩膀都纏著厚厚的繃帶,眼青唇白,面無血色。由於要強忍住傷口跳動的疼痛,所以他臉上的神經,時不時還會抽搐一下。
顧掌櫃旁邊的主位上,自然是堡主吳三爺了。和顧掌櫃相比,三爺賣相好了一點,不過也有限:繃帶吊起的臂膀,手旁新增的醫用腋下拐,都默默訴說著吳三爺的中年危機。
下一刻,三爺舉起僅剩的一條臂膀,做了個單手禮:“劉掌櫃江湖救急,吳猛代手下弟兄,一併承了劉掌櫃今次人情!”
吳三爺話音剛落,這邊顧當家也勉力舉手,一邊咳嗽,一邊有氣無力地COPY三爺:“顧鳴謝過劉掌櫃,太行幫記下這回了。”
“哈哈哈,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麼。”
發出爽朗笑聲的,正是早已在閩粵人民心目中失去熱度的前大海盜頭子劉香。
和幾年前相比,如今的劉香劉大掌櫃,相貌變化並不明顯,貌似臉上的肉還多了些。只不過,看似佛系許多的劉掌櫃,偶爾不經意間,眼神中還是會閃過兇殘暴虐的一瞬。
“前年開拓軍一成立,我和弟兄們就被划過來了,咱們現下是真真正正一家人。”
黑瘦的劉掌櫃,穿一身髒兮兮的少校軍服,敞著釦子,夾著香菸的手指早已燻成了金黃色:“一家人,都好說。今後兩位掌櫃在南洋開山立櫃,劉某定要時常叨擾的,互相行方便嘛。”
吳三爺這會心情放鬆了許多:“呵呵,劉掌櫃吉言。果真有那一天,吳某的地盤,劉掌櫃定能來去自如。”
死裡逃生,顧當家心情自然也是不錯的,但他關注的方向和三爺不同:“劉掌櫃是得了軍令來援手的?”
“那倒不是。”劉香聞言也是感嘆一聲:“也是巧了,原本是出任務路過,本沒想著過來。是收到明碼電報了。”
“好懸!”
吳三爺和顧鳴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後怕:當時發明碼電報,那純粹是遺言性質。誰也沒想到,居然真有另一隻系統內的船隊在附近。
長吁一口氣,顧鳴也是驚魂甫定:“劉掌櫃這趟任務委實巧了!”
“二位這些日子,怕是和野人纏鬥狠了。”似笑非笑掃了一眼,劉香發現他們貌似真不清楚自己任務是什麼。於是一招手:“拿海圖來。”
須臾,一張高比例的絕密軍用南亞海圖就被鋪在了桌面上。
“旬月前,查實了弗朗機.西班牙人勾連,贊畫南洋土著圍攻立錐堡諸般勾當,帥府與西班牙人便翻了臉。”
劉香說到這裡,用焦黃的食指先在整個南洋區域畫了一個大圈:“海軍部隨即下了軍令,撒出去了幾組炮艦編隊,全域剿滅西班牙人船。”
說到這裡,劉香小指指甲又沿著民都洛島、科倫島等鄭和島周邊群島劃了一個小圈:“海軍部隨後還命我部及特遣二隊南下,尋機登岸,打擊土著後勤.抄窩子。”
“幸不辱命。”說到這裡,劉掌櫃面色浮現出了淡淡的笑容,眼中透露出了“憶往昔崢嶸歲月稠”的光采:“土人精銳都來了立錐堡,兄弟我也算是輕車熟路,這一月間,弟兄們鏟了不下十七八處寨子。”
豎起手掌,做了個刀切的手勢,劉掌櫃著說:“放心,活幹得利索,稻米田統統都過了火,一個不留,斬草除根。”
“原來如此!壯哉壯哉!”
從來沒有體驗過總體戰的顧掌櫃,感動得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