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氏靜靜地看著衛勝文,眼神沒有一絲波動。
等衛勝文說完了之後,衛氏才掃視了再坐的人一眼,姚氏聽著衛勝文的話一臉的理所當然的樣子,衛老太太則半閉著眼睛盤腿坐在羅漢床上一點反應也沒有,也不知道是聽到了還是沒有聽到。
只有站在衛老太太身後的夏嬤嬤嘆了一口氣,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衛氏不由得笑了,她低聲感嘆道:“衛老爺真是一位好父親,如此全心全意地為一雙兒女著想。”
衛氏說一雙兒女,自然是沒有將她自己算進去。
衛勝文聽出些不對勁來,皺著眉頭朝衛氏看過來。
衛氏卻沒有看他,只是輕輕地朝賀林晚與小虎子招了招手,賀林晚牽著小虎子起身站到了衛氏面前。
衛氏拿出帕子給小虎子擦了擦嘴,將他身上的松子殼拍落,一邊用她那溫軟的語氣說道:“衛老爺您是自己一雙兒女的好父親,而我也有兒有女需要看顧,那四間鋪子我是打算要留兩間給女兒當嫁妝,另兩間給兒子娶媳婦的。所以很抱歉了,以後您的妻子兒女怕是要您自己的銀子去養活了。”
衛勝文聽到這話不由得十分的憤怒,拍著桌子道:“這是你對自己的父親說話的態度!你嫁到賀家這麼些年,教養都丟到哪裡去了!”
正在這時候,外頭有婆子稟報說外頭的道場已經準備好了,問幾位主子什麼時候移步過去。
衛勝文正在氣頭上,聞言便怒道:“還做什麼道場!讓那些和尚都散了!王氏生出這麼個忤逆不孝的東西,還想讓我衛家花銀子給她做道場!她這種不賢惠的女子根本就不配!”
那婆子被嚇了一跳,二話不說就低下頭快步退了出去,生怕走得晚了被主子的怒火波及到。
衛氏聽到衛勝文的話臉色不由得有些發白,卻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因為憤怒。
衛氏今日是因為自己母親的忌日回的衛家,可是到了衛府之後這些人心裡想著念著的只有那四間鋪子,就連衛老夫人都沒有提過為王氏做道場的安排。
此時聽到衛勝文的一番話,衛氏的心簡直是冷到了極致了,這些年壓抑在心底的怨恨和憤怒便有些控制不住了。
“我的忤逆不馴確實是要怨我的母親,怨她去世得太早,因為自她去世之後就沒有人教過我禮義廉恥了。”衛氏語氣極其冷漠地道。
姚氏在一旁看到衛勝文被衛氏的話氣得臉色通紅的樣子心裡早就在偷偷樂開了花了,面上卻假惺惺的勸道:“老爺您別生氣,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有些無情無義狼心狗肺的人不知道心疼你這個當父親的,漢章和玉華可是會心疼的。有些人啊,以為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孃家人管不到她頭上了,就半點不把自己的孃家長輩放在眼裡了啊。”
衛勝文卻是被姚氏的話激出來了更多的怒火,他覺得自己身為一家之主的威嚴受到了衛氏的挑釁,當即站起身來指著衛氏道:“我倒是要看看我這個當父親的管不管的住你這個出了嫁的不孝女。”
衛勝文說著便滿臉怒氣地朝衛氏大步走來,賀林晚見狀暗道一聲不好,她故意裝作害怕的樣子將小虎子抱緊了,然後藉著小虎子身體的遮擋將他手裡拽著的那兩顆正要往嘴裡塞的松子拿到了手裡,迅速地朝著姚氏雙腿膝蓋上的穴位射去。
姚氏原本正故意跟在衛勝文身後,明面上是跟上來勸阻,實際上卻是想要等衛勝文對衛氏動手的時候跟上來幫忙的。不想卻在這個時候不知道為何雙腿的膝蓋處突然同時一麻,然後就兩腿一軟直直地跪了下去,因她正跟在衛勝文的後面,所以在她跪下去的同時還不忘抱住了衛勝文的一條腿,於是在姚氏的雙膝“砰”地一聲狠狠地砸到地面上的同時,衛勝文被姚氏這一絆一個沒站住臉朝下摔倒在地。
房裡突然響起了姚氏殺豬一般的慘叫聲和衛勝文的悶哼聲,姚氏是突然雙腿無力所以雙膝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當即就疼得她站不起來了,而衛勝文則是摔倒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鼻子。
閉目養神的衛老夫人睜開眼嚇了一跳:“快,快扶起來!你們都是死人啊!”
衛老夫人的兩個丫鬟連忙上前去扶衛勝文和姚氏,衛勝文捂著鼻子疼得說不出話來,姚氏則是抱著自己的膝蓋使勁哀嚎,並一個勁兒地嚷嚷說自己的腿斷了,站不起來了。
衛老夫人連忙下了羅漢床,先去看衛勝文,見他鼻子流血了連忙喊人去打冷水來,又讓丫鬟將姚氏給抬到羅漢床上躺著,著人去叫大夫進府。
衛氏皺著眉頭看著屋裡突然就這麼亂成了一鍋粥,不由得狐疑地看了賀林晚一眼。
小虎子正瞪圓了眼睛氣鼓鼓地看著賀林晚,賀林晚剛剛搶走了他的松子,是兩顆松子。
賀林晚朝著衛氏吐了吐舌頭,然後湊到小虎子耳邊小聲哄道:“小虎子乖,回去賠你兩塊松子糖。”
小虎子皺了眉頭想了想,雖然想不出來一塊松子糖上有多少顆松子仁,不過這樣算下來他沒有吃虧這一點他倒是明白的,所以他便沒有再理會賀林晚了,轉而去拿小几上的花生,屋裡的這一團亂像絲毫沒有影響到他。
衛氏看著眼前的一雙兒女,眼中浮現出一絲暖意,驅散了剛剛的那點寒冷與悲憤,心態重新又變得恬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