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七,小雪。
昨夜的積雪還未融化,黯淡的天光透過鉛雲散落,在雪地的反射下,白得耀眼。
離大年三十兒還有三天,錦天府內歇業的商戶也越來越多,街面上都看不到多少行人,冷清得嚇人。
別的地兒都冷清,梧桐裡反倒因為商戶歇業,窮鬼們無力可下紛紛歸家,比平日裡還要熱鬧上幾分。
家家戶戶都忙著除雪,擦洗門窗,往家裡搬運年貨和柴火,心滿意足的笑聲,在整個梧桐裡迴盪。
大雪年年都有,而豐足年不常有。
張楚給梧桐裡帶來了一個豐足年。
當然,偌大的梧桐裡,總有一些和年味無關的人。
百勝道人就是其中之一。
他藏身的院子大門緊逼,院裡冷鍋冷灶,和沉浸在年味兒中的梧桐裡,格格不入。
不過百勝道人也不在乎這些就是了。
晌午過後,用過午飯後的百勝道人,捧著著一個雅緻的古銀手爐從屋內步出,站在院中透氣。
只聽到“嗖”的一聲尖銳鳴響,一根羽箭從院外射了進來。
百勝道人頓時一驚,正要轉身衝進屋內,眼角的餘光就發現那根羽箭上纏著一根布條。
再定神一細看,發現羽箭沒箭頭。
屋內的一眾九狼山悍匪聽到動靜,迅速抄起刀斧一湧而出,就見院中的百勝道人正彎腰撿起一根羽箭。
有人問到:“軍師,何事?”
百勝道人頭也不回的揮了揮手,“無事,收起兵刃!”
“是!”
眾悍匪畢恭畢敬的轉身回屋,收起手頭的刀斧。
百勝道人拆下布條,看了幾眼,臉色就變得略有幾分陰沉。
騾子被這夥人劫持那日,張楚見過的那個黥了面的路人甲漢子走出來,見了百勝道人臉色,心下好奇的低聲問道:“軍師,發生了什麼事麼?”
百勝道人隨手將布條拋給他,“自己看罷!”
路人甲漢子開啟布條,就見到布條上寫了兩行字。
第一行便是“打柴胡同,門前紅花,五萬斤。”
他懵了一下子,問道:“這是?”
百勝道人在院子裡跺著步子,頭也不回的說:“糧食!”
路人甲漢子面上登時浮起喜色,說道:“這麼快就湊齊了?這隻血貓還真有幾分能耐!”
“你懂什麼?”
百勝道人不耐的呵斥了他一句,“正所謂貓有貓道、鼠有鼠道,他張楚是城西的地頭蛇,莫說十萬斤,就是百萬斤,給他一些時日他也能湊齊!”
路人甲含義不明所以的問道:“這糧食都到手了,您為何還……”
百勝道人不答,自顧自的停下腳步,望天嘆息了道:“好一個張楚,好一個黑虎堂白紙扇,行事當真是滴水不漏,半分把柄都抓不到!”
路人甲漢子愣了愣,忽然茅塞頓開,問道:“您的意思是,此事張楚把自己摘得很乾淨麼?”
百勝道人看了他一眼,宛如幽潭一般的眸子深處,隱隱有幾分鄙夷的光芒:“你信不信,這十萬斤糧食就算走了水,官府也追查不到他張楚的頭上?”
路人甲漢子失聲道:“這怎麼可能?這十萬斤糧食可是他一手置辦的!”
百勝道人嗤笑了一聲,淡淡的說道:“豎子不足與謀!”
……
黑虎堂內。
大熊與李狗子並排著站在梅花樁上修習樁功。
只見李狗子渾身汗出如漿,呼吸悠長如牛飲,絲絲縷縷的熱氣在他頭頂百會穴匯聚,宛如頂著一個香爐,風吹不散、雪落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