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天際漸亮,海鷗發出鳴叫,鹹腥的味道隨著晨風淡淡飄來,薄薄的雲彩像魚鱗一樣層層疊疊,今天將會是一個好天,適合進行一場決定歷史的大戰。
戰場的西側,面對太陽方向的是貴族聯軍。他們在黑夜時分便填飽了肚子,早早從營地裡出來,開始在戰場上列陣。這是個珍貴的機會,是由真理雷霆女神教會幫他們爭取來的。按照之前的約定,在午夜轉入新一天開始的那一秒鐘起,決戰之日就開始了,但戰場上只有費奇具備絕對的野戰能力,那將意味著貴族聯軍會在不知不覺中被他殺戮一空。於是教會來觀戰的牧師們希望將戰鬥延遲到黎明時分,他們將在黎明之前完成向女神的祈禱,日出後廝殺就可以進行了。
費奇表示同意——這只不過否了他一套作戰詭計而已,類似的他還有很多。
他看向北方,在戰場外不遠的地方有一座看臺,五十名“抽獎”出來的塔巫港城市民端坐其上,抱著毛毯瑟瑟發抖。他相信還有更多的人正在附近觀戰,王宮前的山坡上也為他們安排了座位。這個時代,許願、承諾之類的還要往後放,成王敗寇才是人們所能理解的語言中,一直襬在首位的。
事情往往就這麼簡單,成王和敗寇。
冬季的黎明是清冷的,人與馬撥出的熱氣形成白霧,一股一股向著天空升騰。列陣的騎士們努力控制著座下的馬匹,安撫它們緊張的情緒。或許這些人以為是即將到來的刺眼黎明讓動物驚慌,其實這些聰明的生物已經嗅到了魔法的味道,本能呼喚它們趕緊離開,只是被人拽住了而已。
“這個霍爾,事先已經想到了黎明陽光的問題,想讓自己揹著光線作戰,真是個狡猾的傢伙。”一些騎士發出嗤聲,同時努力眯著眼睛觀察:“不過,他的軍隊在哪裡?不會是挖地道藏在下面吧?大家小心點,也許這地面有某種問題。”
“與其擔心地面,不如擔心一會兒還能搶到什麼。”另一個騎士說道:“瞧見那些巨型投石機沒有?它將會把至少幾萬塊拳頭大小的石頭拋擲過去,直接給費奇·自不量力·霍爾修建墓碑。別忙著給他寫墓誌銘,塔巫港城和夏奇莊園才是更重要的地方。”
“哈哈,是啊!昨天拉斐爾伯爵最後向他勸降的時候,他還拿出一杆白旗插在南面,說是想要投降的人隨時可以去那裡,他會盡可能小心不傷害白旗附近的人。真的太大言不慚了。我估計戰鬥一開始,我們只要一衝鋒,他就會第一時間朝那個白旗狂奔吧!”
“你們想的太多了,到時候真正要小心的是左右兩側那些地獄騎士團!他們的魔槍很危險,所以一定要保持衝鋒速度,猶豫就會白給!”
東方天際越來越亮,紅色的朝霞即將被白色的明亮代替,距離正式開戰的時間不到一分鐘了。投石機已經絞緊,弓弩都發出嘎嘎嘎的聲音,勢已蓄好、只待擊發。費奇獨自面對著貴族聯合的大軍,就算是高舉的黑白翼金雷旗距離他也有兩百米,正處於投石機的一般誤差範圍外。
一束白光照亮了王宮塔樓的尖頂,也將國王山的山巔染上雪一樣的顏色。費奇睜開了雙眼,紅色的火焰在瞳孔中熊熊燃燒。與此同時,號角猛響,戰鼓狂擂,嗖嗖的聲音甚至壓過了戰鬥的呼喊,黑色的陰影和線條從西方升起,那是投出的石塊和長弓重弩射出的箭矢。不過最早衝向東方的是一條綠色的細線,如同一條光蛇般從空氣的縫隙中鑽過來,毫無聲息卻帶著巨大的威勢,一頭撞在費奇的防護咒語上。
如同雷霆對撞並爆炸開來,閃耀奪目的光逼著所有人擋住眼睛,或許只有費奇依舊雙目圓睜,瞳孔的火焰依舊。那道綠色的射線扭曲著、轉折自身,不斷向費奇接近,在它身後是一連串破碎的符文咒語防護,如同子彈貫穿玻璃一樣。
費奇向右邁了一步,微微向右側頭,綠色的線便從他左耳邊擦過,無功而返。與此同時,費奇面前開啟了許多傳送通道,七八個凶神惡煞的傢伙跳將出來,興奮地吼叫著、凶神惡煞地揮舞起武器。
“我當然知道惡魔也可以傳送。”費奇輕輕一揮手,啟動了他身邊的魔法陣,並將它公之於眾。這是一個倒扣碗形的攻防一體陣勢,地面之上的部分有三十二個切面,每一個切面都佈滿了複雜的符文,每一個切面都和其他所有切面有至少三道符文能量線交織,透過空間符文互相支撐。
這每一根符文線都是對空間的一次切割。就算是幾乎不佔空間的法術箭鑽進來都會被削弱,那麼惡魔們開啟的空間傳送通道,每個至少都有一人大小,被切割的次數更多。那些揮舞著武器的傢伙跳出來,然後就變成了碎肉塊。
“深淵的靈魂,雖然氣味惡臭,但燒還是能燒得起來。”費奇左手輕輕彈了一下腰間的提燈,紅色的地獄火焰點燃,靈魂陷阱開始捕捉周圍的燃料,並以此加強費奇的法術。此時,西面的天突然黑了。
“來吧!”費奇怒吼一聲,雙臂向上舉起,防護法陣開始旋轉並向上升起,費奇也同時飛離地面,託著整個法陣迎向黑壓壓的石頭和箭雨,並與其正面相撞。一瞬間,黑色吞沒了一切,費奇和他的法陣被淹沒在攻擊之中。不過,下一個瞬間,黑色褪去,旋轉的法陣和其中的費奇依舊清晰可見,上下兩部分總共六十四個切面的法陣在朝陽中,如同鑽石閃閃發光。
“他周圍的空間是混亂的,根本無法向其中施法!”貴族聯軍中爆發出這樣的喊叫,為數不多的施法者嘗試用咒語攻擊費奇,首先要鎖定他,用的還是費奇曾經公開的“追蹤魔眼咒語”,可他們全都失敗了。儘管所有人的肉眼都能看到費奇,但是追蹤魔眼偏偏看不到。他們無數次念著咒語,然後眼睜睜看著咒語崩潰。
幾道法術射線,帶著各自不同的燦爛顏色向費奇飛去;一道雷霆自上而下;綠色的能量箭矢再次出現。它們都撞上了費奇的空間防護罩,然後在不斷變換的空間通道里迷失自己,統統被甩了出去。費奇輕蔑的一笑,繼續越升越高。
“他飛起來了,要我們這些騎士有什麼用?”貴族們從一開始就發起了衝鋒,可現在才明白自己有多麼盲目、多麼無用。儘管號稱長槍所指無堅不摧,但騎士的力量來自馬蹄,而馬並無起飛的能力。他們只能將憤怒發洩到費奇的兩個護旗手上,於是調轉方向,對黑白翼金雷旗發起衝鋒。
費奇根本不予理會。在進行準備的這段時間裡,他的空間咒語早就把地下的泥土攪得一塌糊塗,到處都是空洞,根本無法支撐騎兵衝鋒。他們只要再跑一段,就會掉入比流沙還要危險的地陷區域。根本不用費奇動手,他們自身的重量就足夠完成殺戮。
他向上飛,來到弓箭和投石機已經無能為力的高度,俯視著貴族聯軍的陣勢,然後展開攻擊。攻擊的方法很簡單:投擲火球。
他隨手丟下一顆火球,火球輕飄飄墜落,在碰到旋轉空間法陣的時候突然消失,下一秒直接出現在聯軍的軍陣之中。猛烈的爆炸和巨響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有些人直到火焰和鮮血拍在臉上時,才知道自己被打了。他們不明白為什麼火球可以沒有飛行軌跡,而且之前己方的施法者不是說過,費奇周圍的空間是混亂的嗎?為什麼石塊、箭矢和法術射線會亂飛,而火球不會?
這個問題如同在問一個三歲小孩為什麼拿著十斤鐵錘會亂搖,而成年的騎士可以用同樣的武器施展武技一樣。問,就是能不能、強不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