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喊冤的聲音大極了。
棗紅馬聽主人叫喚的悽慘,也就跟著叫喚起來了,它的聲音素有龍吟之稱,因此上,悠長的馬鳴之聲頓時充滿詔獄甲字號囚牢裡。
其餘人聽雲初這樣叫喚,跟著張口叫喚,只是他們的嘴巴被雲初打傷了,因此叫喚出來的聲音不整齊不說,還有好多漏風的。
只有最後一間監牢裡的原給事中李崇德的喊聲還算整齊,在眾多的叫喚聲中脫穎而出。
於是,詔獄甲字號囚牢裡便吵鬧得厲害。
叫喚完畢的棗紅馬顯得很不安,不斷地在監牢裡踩踏著四蹄,還用頭拱著雲初示意他開啟牢門,大家開跑。
這是明顯嗅到了猛獸的味道,才有的行為。
然後,雲初就知道皇帝來了。
一頭神情冷漠的黑白色巨熊從詔獄的最裡頭搖頭晃腦地從黑暗裡走出來。
每走一步,身上的肥肉就如同水波紋一般盪漾一下,四隻粗壯的爪子按在地上,卻沒有發出什麼聲音,還時不時地用鼻子嗅嗅前方。
巨熊的威勢沒有保持多久,因為它嗅到了雲初的氣息,只是一瞬間,這頭體重超過四百斤的巨熊就奪路而逃。
不過,當一隻白皙的手從黑暗中穿過來,準確地捏住巨熊的耳朵的時候,巨熊立刻就安靜下來了,隨著這隻手的主人緩慢地出現在昏黃的燈火之下。
“陛下,臣冤枉啊……”
第一個發現皇帝出現的人自然是監牢最裡頭的原給事中李崇德。
這個人被關在詔獄裡其實一點都不算冤枉,當皇帝下令重修《氏族志》的時候,他收了人家李義府的錢財,將他列進了趙郡李氏的門楣。
其實這樣做問題不大,皇帝要的是打壓氏族,將李義府這個窮困出身的傢伙列進趙郡李氏,有很好的摻沙子的效果。
只是他千不該,萬不該,在李義府為了一個淳于氏女子害死大理寺郎中,貶官普州刺史的時候,又把人家李義府的名字從趙郡李氏的族譜中給清除出去了。
等李義府死灰復燃之後,他又連夜把李義府全家安排進了趙郡李氏的族譜……這讓李義府引為平生之恥。
最後,在李義府的步步逼迫之下,他就只能來詔獄這個地方等死了。
李崇德叫喊的聲音過於淒厲,導致李治被嚇了一跳,安靜下來之後就狠狠的瞪了李崇德一眼。
馬上,黑暗中又伸出來一隻粗壯的手臂,一把捏住李崇德的脖子向左扭一把,咔吧一聲,李崇德的腦袋就向左偏了過去,直到將腦袋擱在了左邊肩膀上,口鼻微微出了一點血,他就不再喊叫了。
這一幕無人看到,眾人只看到了皇帝跟巨熊,嘶喊的聲音就越發的急迫了。
李治笑吟吟的牽著巨熊的耳朵,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不過,他一路走過來,走過的地方就安靜了下來。
等他走到最外邊的雲初居住的監牢,就扶著欄杆瞅著裡面的雲初笑吟吟的道:“喊啊,怎麼不喊了,讓朕知曉你是怎麼被人冤屈之後送到這裡來的?”
雲初搖頭道:“微臣與眾不同,是被陛下一句話給關進來的,所以,不冤枉。”
李治點點頭道:“確實不冤枉,既然都進入到詔獄裡面了,如果再喊冤枉,豈不是說朕是一個不能明辨是非的昏君,雲初,朕是昏君嗎?”
雲初連忙道:“陛下明見萬里,自然不是昏君。”
李治冷笑一聲道:“既然朕不是昏君,為何你在長安乾的事情,處處都告訴旁人,朕就是一個無道昏君呢?”
雲初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倒是棗紅馬因為害怕巨熊快要把身子貼到監牢最裡邊的牆壁上了,而那頭巨熊因為害怕雲初,也把肥碩的身體緊緊地貼在對面的牆壁上不敢靠近。
那個一直跟在皇帝身後的巨漢,像是腦子不夠用似的,不斷用手扒拉對面監牢裡那個剛剛被他拗斷脖子的罪囚,還把人家的腦袋擺成各種姿勢。
“說啊,別不說話,朕問話,你不回答也是大不敬的一種,可以拉去砍頭。”
雲初艱難的道:“這些血腥氣太重,陛下,不如我們換一個地方,容臣下與陛下奏對。”
李治邪惡的笑道:“伱看,朕隨手就殺了二十幾個人,不是昏君是什麼,這可是給你把柄呢,好讓你好好地參奏一下朕,怎麼樣,要不要寫一份奏疏,交給御史臺,參奏一下朕的酷毒無慈?
朕還就告訴你了,之所以讓薛仁貴去長安殺人,就是為了給韋氏復仇,怎麼樣,朕又給了一個參奏朕的藉口,這可是朕荒淫無道的鐵證。
你好好地努力一下,說不定能逼得朕下一次《罪己詔》,這樣的話,你這頭二百五可就真的名揚天下了。
對了,還有你那個妹子,不但攪亂了太子的大婚,還打斷了裴氏老夫人的左臂,勾引太子在大婚之時與她一起去邙山狩獵。
讓滿堂賓客空等一場,更讓朕的顏面蕩然無存。
雲初啊,這一筆筆的帳,我們君臣是不是應該好好地清算一下?”
眼看著李治擺出一副老貓戲耍老鼠的嘴臉,為了給皇帝一點顏面,雲初全身緊繃,片刻功夫,就擠出來了滿頭滿臉的汗水,表示自己非常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