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87:丟火車
天色剛矇矇亮,窗外凝著水珠,墜出道道溼痕,蕭條的樹林飛速倒退著,入眼一片暗沉沉的靛藍色,徒添冷意。
雨安睜著眼,靠在軟枕上發呆,她一直沒睡,數著脈搏,看著幽深夜色慢慢褪去,跟隨著列車穿過一條條隧道,窗外的土地荒野從乾涸到泥濘,彷彿過了很久,但實際上只是短短一夜。
惠惠睡得很香,後半夜習慣性的醒來準備守夜,看著黑暗中雨安那雙明亮的眸子,愣了半晌才想起自己兩人已經登上了列車。自嘲一笑,見雨安並無睡意,於是也不勉強,翻個身又昏昏睡去。
第一夜過得很安寧,車廂兩邊的“室友”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熱情,只有一個女人來過,端著一盤四四方方的糕點,問她們想不想嚐嚐。雨安沒有拒絕,微笑著收下了點心,和女人簡單聊了幾句。
女人兩個月以前登上這列火車,只有她一個人,當時被一群行屍追趕的走投無路,翻過站臺時看到了這列漆黑巨獸。列車長帶人剿殺了追來的行屍,給她食物和水,還讓醫生給她包紮逃竄時的劃傷。女人很感激,央求能否讓她上車,列車長毫不猶豫的同意了。
雨安問她,上車之後呢?
女人說一切都很好,每天定點供應兩頓飯,她不是戰鬥人員,平時在餐車幫忙,也會去尾車做一些洗衣縫補的活兒,列車長人很好,“乘客們”也很友善,每當列車停靠時,她們會有下車活動的時間。戰鬥人員去搜尋物資,非戰鬥單位打掃車廂,除非情勢危急,一般不需要她們參與作戰。
初登列車的惶然勁兒消退,雨安不禁生出幾分好奇,問那女人對列車長了解多少。女人對此只是報以羞澀一笑,表示列車長平時很少來居住車廂,每逢出現都是那副溫文爾雅的形象,言行舉止彬彬有禮,但不知怎地,就是能給人一種安全感,像一柄裝裱在牆上的寶劍,表面上溫潤如玉,實則可以隨時綻放鋒芒。女人對列車長的評價讓雨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列車長其人是否如她所說有待商榷,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女人早已對列車長芳心暗許。又聊了幾句沒營養的話題,雨安藉口睏倦,打消了女人繼續歌頌心上人的念頭。
蒸汽動力火車速度不比現代科技,窗外風光變幻,一個小時後,破曉陽光衝破黯淡,從車窗透進一片耀眼光亮。雨安看了看手錶,八點整,整節車廂甦醒了過來,人聲漸起,走道外來來往往,開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楚光旭,那個帶她們上車的男青年端著一個印著紅鯉的塑膠盆,盛著兩人用的毛巾、牙刷、香皂,送了過來,看了眼雨安淡淡的黑眼圈,笑道:“晚上沒睡?”
“睡得不太安穩。”雨安回以禮貌一笑,接過臉盆道了聲謝。
“用水間要排隊,你們先跟我去乘務長那裡,回來再洗吧。”楚光旭聲音很好聽,像從前午夜廣播裡的男主持,渾厚、磁性,和他過分陽光的外表有些不搭調。好像一個年輕的軀體裡住著一個滄桑老男人。
“好。”兩人沒意見,簡單擦了擦臉,跟著楚光旭離開了車廂。
楚光旭先帶她倆去了餐車,這個點兒餐車只有幾個負責分派食物的中年女性,楚光旭跟她們打了聲招呼,沒一會兒端過來個托盤,裡邊有兩杯奶香濃郁的牛奶,兩個雞蛋。
“先吃點兒,乘務長待會過來。”楚光旭咧嘴一笑,眼神一直在雨安身上打轉兒。
倆人沒客氣,不約而同把拿過雞蛋輕輕磕了磕,剝掉外殼露出了裡邊晶瑩的蛋清。
“怎麼?不放心?”楚光旭挑了挑眉毛,端起一個杯子仰頭喝了一口,道:“沒毒。”
“……”
“車上有多少人?”惠惠咬了口雞蛋,差點熱淚盈眶,上次吃雞蛋估計得追溯至一年前了,她看了眼幾個女人面前的大鋁盆,滿滿一盆熟雞蛋。
“算上你倆,差不多七十人吧。”
“那每天要消耗多少糧食啊。”惠惠不由有些咋舌,除了記憶中的夢魘,她還沒見過人口如此之多的倖存者團體。
“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沒什麼的。”楚光旭攤了攤手,指著牛奶道:“尾車有三頭奶牛,膘肥體壯,敞開了喝。”
“牛?”惠惠吐了吐舌頭,驚奇道:“還有什麼?”
“多了,以後慢慢告訴你們。”楚光旭適時停住話頭,抬了抬眼皮,道:“乘務長來了,你們跟他聊吧,我先走了。把牛奶喝了,別浪費。”說罷起身離開了餐車。
兩人回頭看去,昨天那個田老師頂著鳥窩髮型走了過來,隔老遠就綻開朵野菊般的燦爛笑容。
“晚上休息的怎麼樣?”老田笑意盎然,推了推厚瓶底眼鏡。
“還好,有點不習慣。”雨安聳了聳肩膀,看到他袖口沾著些暗紅色的東西。
老田注意到雨安的目光,呵呵一笑,把外套袖子往下拉了拉,隨口敷衍道:“本想學你動動畫筆的,哈哈,年紀大了,手不穩咯。”
“噢?車上有行屍屍體可以用?”雨安好奇問道。
“沒有沒有,儲藏廂找到一些,湊合用的。”田老師簡單回了句,將話題引入了正軌,跟兩人介紹了車上男女分工,以及各個崗位需要進行的工作。
雨安對洗衣做飯沒什麼興趣,蹙眉問道:“女人不能加入你們的戰鬥佇列嗎?我們殺過的行屍也不少,還有野外生存經驗。”
“這個是不行的。”乘務長摘下眼鏡揉了揉眼角,抱歉的笑了笑,道:“誰讓咱們列車長是個紳士呢。”
“可我只擅長斬殺行屍,不會洗衣做飯。”雨安抱著胳膊靠在座位上,做出一副苦惱的表情,道:“不是說選擇適合自己的崗位嘛,我可以的,絕對不會拖大家後腿。”
田老師撓了撓雞窩亂髮,略帶歉意道:“這是咱們列車長定下的規矩,誰都不能更改的。”說著話鋒一轉,從內兜掏出一個小本子和圓珠筆,道:“勞務的事待會再說,先要做一些記錄,兩位姑娘配合一下……嗯,你們全名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