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89:煥然日月如流,白駒過隙,長路盡頭遙遙,總比想象中要遠。
隊伍抵達臨海城市這天,晴空忽然陰雲密佈,雷霆縱橫,電閃雷鳴,沒等眾人尋到一處歇腳地,滂沱大雨便不期而至,滔滔降下。
好在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風塵僕僕的車隊進城時遭遇暴雨,還沒開到城中心,厚重的雲層又倏地劃開縫隙,漏下瀲灩金光,風聲立止,撥雲見日。
“媽了個巴子的,歡迎儀式搞得還挺盛大!”焦子謙半截身子探出天籟的全景天窗,車頂雨水橫流,上半身被澆了個透徹,瘋長的頭髮溼漉漉地貼在臉上,卻也遮掩不住他一臉愣頭青的喜色。
與他同乘的幾個人都糟了無妄之災,傾盆雨水順著天窗洶湧降下,好端端的轎車被搞得一片狼藉,應豆豆幾人只能蜷縮在座位上,腳下雨水混雜塵土,在車廂裡潺潺流動。
開車的路茜白眼兒連翻,瞟了眼雪白衣衫上的泥點兒,心痛不已。前幾天途徑外貿商場,一眾人山炮進城般大肆搜刮,扔掉許多破衣爛衫,給自己換了一茬新。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末世蕭條,滿目瘡痍,能有閒時妝扮自己也是美事一件,車隊索性暫停了半天,全員進入商場休整,再度體驗了一次久違的購物快感。
臨海城市旅遊業發達,帶動城市各行各業雞犬升天,一派欣欣向榮,儼然潮流都市,人來車往都透著一股子鮮衣怒馬的勁頭。
可惜一朝傾覆,江河倒流,繁華城市終成過眼雲煙,徒留無主之城,用殘垣斷壁訴說著曾經過往,淒涼蕭瑟溢於言表。
城市人流量越是巨大,遭逢變故的控制力度便越是不足,雖然臨海城市遠離病原體,但卻沒能讓這裡的居民遊客得以倖免。
病毒的蔓延速度超乎想象,昨夜還捧著扎啤坐在海邊曬太陽,第二天可能就已經淪為蒼白行屍,撲向昨日與自己飲酒暢談的友人同伴。
病毒會裹挾著恐慌一起擴散,人們絕望、驚逃,生死存亡就在頃刻之間,運氣好的趕在碼頭淪陷之前爬上游船遠離陸地,運氣差的只能徘徊在遍野怪物的城市街道,徒勞等待救援,或是被行屍堵截,最終化作一地碎肉殘肢。
不論如何,一切都已經發生,並且過去了三年之久,事發時的血淚早已被塵埃遮掩,留下的不過是狼藉空城,遊蕩在城市中的行屍不會言語,穿梭於樓臺的幽魂無法表達,死去的零落成泥,活著的繼續前行,彼此相隔陰陽,再無交集的可能。
十三天,比預想中多花費了將近一半的時間。宋酒從睡夢中清醒,揉了揉惺忪睡眼,摘掉扣在腦袋上的蕾絲胸罩,無可奈何的爬了起來。
洛宇在開車,楊小萌坐在副駕駛,抱著一摞商場搜刮的內衣外衣,努力在狹小車廂扭動身體,嘗試各種風格的裝扮,時不時讓洛宇給點意見,差評的統統甩到後排,幾乎要把宋酒埋了起來。
“你他媽又沒胸,勒著不嫌憋氣啊!”宋酒瞟了眼蓋在身上的厚厚一層,無奈道:“把這些留給有需要的人,趕明兒我給你找一卷裹腳布,你慢慢纏。”
“呸,萬丈高樓平地起,平胸終有逆襲日,老孃先習慣習慣不行嗎?”楊小萌反唇相譏,對著鏡子戴上一副流蘇耳墜,配上那副煙熏火燎的濃重妝容,不人不鬼,不倫不類。
“……”宋酒啞口無言,隨手拿起一件外衣丟了過去,看向洛宇,後者正面帶輕笑,不時從後視鏡偷瞄宋酒的神情。
“到哪了?”宋酒抻了個懶腰,透過車窗看看街景,四周溼漉漉一片,剛剛下過雨的樣子。
雨水沖刷掉樓層厚厚的塵灰,露出光鮮亮麗的樓體,陽光瀲灩,門窗折射著光芒,除了沒有人煙,處處都透著生機勃勃。
“快到城中心了,曹崢和代維先行一步,說是知道一間遊艇出租貨倉。”洛宇淡淡回應,從手摳掏出一條密封良好的雪茄丟給他,這都是前幾天的收穫,清水食物沒找到多少,亂七八糟沒啥大用的消耗品倒是不少。
宋酒點點頭,開啟車窗透透風,車速不快,緩緩掠過街道,後邊幾輛車勻速跟著,天籟車頂露出半截焦子謙,正一臉喜色說著什麼。
宋酒心情一陣輕鬆,剪開封口叼上木嘴雪茄,打著火猛嘬兩口,將尼古丁和菸鹼吸進肺裡轉了個圈兒,徐徐吐出一道青煙。
西北方一座摩天高樓傲立,高樓頂端大字閃著耀眼金光,天邊亂雲飛渡,晴朗無邊。
昨夜到現在,車隊還沒遇到大規模屍群,街道擁堵也沒想象中嚴重,這讓眾人欣喜了許久。
橫穿中原地帶,那些日子的艱辛不足道也,平原地區簡直成了行屍的大本營,大到城市,小到村鄉,腳步所過之處,行屍肆虐成災,密密麻麻的人頭令人為之膽寒,遠遠看到都會起一層雞皮疙瘩。
期間不可避免的經歷幾場惡戰,所幸沒有發生人員傷亡,究其原因,主要還是吳文濤捨得破財,光是沿途放火消耗的汽油幾乎都比行車用得多。
遠離古城,吳文濤沉重的心情也輕盈了許多,或許是和他們這幫人混久了,這個初見時只會盯著窗外發呆的硬漢也學會了插科打諢開玩笑,駕駛著風塵僕僕的油罐車,完成了兇悍外勤到摳腳大漢的轉變,大背心,大褲衩,頭髮蓬亂,滿臉胡茬,張嘴媽勒逼,閉嘴去你媽,變化之大令人咋舌。
不過,這樣的吳文濤顯然更受歡迎,起初除了宋酒他們,其餘人都不太願意和吳文濤同車,因為他太悶,跟他同車只能發呆,要麼睡覺。
然而,摳腳吳文濤的形象沒有持續多久,臨近終點,那個肅殺冰冷的外勤吳文濤又回來了,戎裝換上,刀槍貼身,一絲不苟的剪了頭髮,剃掉鬍鬚,搖身一變,鐵血硬漢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