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屍過來了。”方菲提醒了一聲,眾人循聲看去,正對著火車站那條長街已經黑壓壓漫過屍潮,再想從這裡去往環島也是不可能的了。
“走。”吳文濤當機立斷,身體無大礙的青年背起幾個傷員,正要去扶明俊偉,後者卻抬手拒絕了。
“你們走吧,讓我自己待會兒。”明俊偉咳嗽了幾聲,探手拿起擺在腦袋邊上的酒壺,咕嚕咕嚕灌了兩口。
吳文濤緊皺的眉頭舒展,帶著幾分揶揄,道:“不走了?”
“不走了。”明俊偉咧嘴一笑,讓路茜幫他摘下扣在臉上的眼罩,忍受著胸腔愈發強烈的陣痛,道:“幫我把門帶上。”
“明哥…”路茜已然泣不成聲,攥著那雙粗糙大手久久不願鬆開。
“不哭。”明俊偉輕輕嘆了口氣,道:“你們還能回來的話,把我送去慈恩園,如果回不來……那就算了。”方菲幾人有些動容,遠在海島時,金博每每酒醉總會說起和這些人一路拼搏的故事,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愛屋及烏,金博手下對於明俊偉這幫人都挺有好感,可惜還沒來及擺酒暢談就要陰陽兩相隔。
“聽他的吧。”吳文濤心裡湧動著異樣的情緒,他們這些刀口舔血的僱傭兵,流血是常事,流淚可稀罕了,多年來的鐵血征程早已錘鍊出一顆鐵石心腸,深知太過感性之弊,所以對於這種場景本能的有些厭煩。
但另一方面,吳文濤發現自己竟然也有些慼慼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或許離開kenny太久,或許是老田總讓他表現人性,久而久之,堅如磐石的心臟不免也剝落的堅硬的外殼,露出一星半點兒屬於人類的柔軟。
坦然接受死亡和怯懦放棄生命是兩碼事,對於明俊偉的堅持,吳文濤能理解,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落到這般田地,也絕對不會再冒著搭上更多性命的風險苟延殘喘。
望風的青年又提醒了一聲,動容歸動容,但也確實刻不容緩,再逗留下去就不用告別了,直接一塊兒上路得了。
也是巧了,正當路茜咬牙準備離去之時,宋瑤和雨安趕到了。兩個姑娘渾身浴血,狂奔在屍群前頭,那場面簡直驚悚到極點,身後屍群幾乎都要探到兩人的衣角,每每險峻時刻,兩女手裡的鋒刃總能間不容髮的揮出,給自己爭取更多一點時間。
屍群,街道,幾百米的距離,幾分鐘的路程。宋瑤和雨安穿著粗氣抵達,沒來及多說話,路茜拉著宋瑤的手走了進去,和一路風雨同行的明俊偉做最後的告別。
宋瑤還處於懵懂狀態,走時明俊偉還未甦醒,怎麼回來卻突然……槍聲再起,吳文濤和洛宇幾人站在街口,手裡的槍械瘋狂噴吐著火光,黃澄澄的彈殼跳出彈倉,叮叮噹噹墜落地面,清脆悅耳。
哪怕時間緊迫,哪怕是在玩火,也要給宋瑤留下一點時間,讓她和明俊偉再說幾句話。
七八個人,七八杆槍,面對潮水般洶湧而來的行屍,只是杯水車薪。前排蜂擁而來的行屍迎頭撞上密集的子彈瀑布,血漿噴灑,人仰馬翻,勢頭只停頓了那麼一瞬,後繼而來的行屍便踏過同伴的殘肢,勇往直前,繼續前行。
洛宇、吳文濤、方菲以及那些塗著油彩的青年,男男女女,站的筆直,腳下彷彿生了根,儘管屍群越發逼近,他們依然不動如山,槍口火光刺得人睜不開眼,散落的彈殼鋪了一地,屍群正中心被子彈狂潮犁出一條深深的血肉溝壑。
身後火光跳耀,身前群屍亂舞,一條街,生與死在告別,生與死在對話,用最直接的方式。
很快,所有人彈藥告罄,屍群還有二十米,已經可以清楚看到它們猙獰的正臉,狂躁的嘶吼聲一浪高過一浪,夜風裹挾著破敗的腐臭,撲面而來。
頂不住了……洛宇扔掉步槍,雙手掀起衣襬,手腕一翻,兩柄閃爍著烤藍幽光的鋒鋼鋸刃握在了手中,視線收緊,清秀的臉上沒有一絲波動,目光與刃口一般銳利。
‘砰砰砰砰砰’短暫的間歇後,十字路口對面閃耀起幾團耀眼火光。洛宇幾人循聲看去,早先和宋瑤一起離開應豆豆去而復返,從街道狂奔而來,一男一女,槍火閃爍。
螳臂當車,於事無補。‘哐當!’就在洛宇決心撲殺之時,身側卷閘門轟然下落,宋瑤和路茜出現在門外,重重關上閘門,將鑰匙揣進了衣兜。
宋瑤雙眼通紅,淚痕猶在,目光中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悲傷與堅決,路茜與之無二,眼圈紅腫,長髮在夜風中凌亂紛飛。
背起宋酒和金博,幾乎要和屍群貼面的眾人豁然轉身,疾步跟在二女身後,朝著火光無法照耀到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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