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95:老薑更辣鉛雲滾滾,大雨瓢潑,城市下水系統無力支撐恐怖如斯的降雨量,大街小巷漫起水泊,地勢較低的許多街道涵洞都已經被淹沒;四面城牆之外的護城河遭逢甘露,惡臭河面水花翻騰,供不應求的新鮮血液注入死水,短短几天,水位線瘋狂上漲,城牆一側低矮草坡沉入河底,萋萋荒草化作水鬼,在綠色的水底搖曳不休。
酸雨對建築侵蝕的程度令人咋舌,無論林立高樓亦或是低矮平房,全都沒能倖免。
酸雨無孔不入,隨著疾風席捲全城,給本就鬼影幢幢的荒城鍍上了一層漆黑的外殼,陽光被厚重的烏雲阻隔,天地間黯然無色,恍如鬼蜮。
這般天氣之下,仍然四處遊蕩的只有行屍,它們空洞的瞳孔中沒有寒冷,風雷噪聲對它們而言更像是號角,只不過這號角聲太過頻繁密集,行走的軀殼無法分辨大自然的指示,只能在雨幕中茫然前行,拖著緩慢的步伐在橫流的汙水中留下自己的體液,將腐爛的氣息送往城市的各個角落。
高陽站在平房視窗,望著鉛色雲層嘆息不止,人倒黴,臨行前的交代還在耳邊縈繞,金剛教官幫忙制定的任務表格還擺在桌上,望著被暴雨澆打成泥漿地草莓園,這個消瘦的丐幫頭領陷入了深深的迷茫,這種鬼天氣,怎麼栽種?
怎麼修建?成排的種植大棚徹底毀於一旦,角鋼支架本就鏽跡斑斑,高陽他們前幾天好不容易重新蒙上了塑膠布,還沒來及高興,連天陰雨便傾巢而下,塑膠棚布變成了塑膠破布,鏽鋼骨架漆黑嶙峋,被衝出密密麻麻的蜂巢,彷彿碰一碰就會碎裂;平房周圍刨出的地基坑變成了天然蓄水池,四處蒐羅拉回來的水泥建材被泡成了漿糊,許多準備用作大梁的木材被浸透,酥軟發黑,生出了墨綠色的苔蘚,有些甚至長出了蘑菇。
別說搞建設,草莓園這幾天吃飯都快成了問題,因為平房裡沒有灶臺,空間狹小,他們把泥灶塑在了外邊的空地,暴雨沖刷了幾天,一座嶄新的灶臺變成了泥漿橫流的墳包,唯有幾根斜插在泥土中的煙囪和鐵鍋能證明它從前的身份。
堆在屋角的大米生了蟲,caroline留下的許多蔬菜已經爛掉了,用於種植的種子包在牛皮紙裡,因為受潮,也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問題;那些本該成為進擊利器的槍械一字排開擺在炕上,膀大腰圓的金剛教官盤腿坐在上邊,一遍一遍擦著槍油,手邊擺著空酒壺,時不時拿起聞聞,滿臉的悵然。
老五推開房門跑了進來,還沒說話先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差點沒把眼珠子噴出來,揩了揩大鼻涕順手抹在牆上,抄起毛巾擦了擦油膩糾結的頭髮,罵道:“日他娘,柴火都溼了,生不起來火,今天沒飯吃了。”高陽有些厭惡的看了眼發黃的牆壁,皺眉道:“口糧都吃完了?”
“咱本來就沒多少口糧啊,之前曬的臘肉這幾天都嚼巴完了,生不起火沒法做飯啊。”老五甩了甩腦袋上的水珠,嘆道:“再下幾天雨,水都沒得喝了。”
“把盆盆罐罐都拿出去盛水,燒開了湊合喝。”高陽咬咬牙,回頭問狗熊般的金剛:“能聯絡到caroline嗎?咱們這個情況需要支援啊。”
“自己想辦法,不過是下雨而已。”金剛頭也不抬,手上動作飛快,一個不留神,復進簧彈出老遠。
高陽吃了個癟,臉色有些難堪,他不是沒想辦法,而是實在沒辦法可想啊,郊區周圍要啥沒啥,最多的就是泥巴和樹林,這玩意兒能吃嗎?
附近幾座野山也是光禿禿一片,撐死能挖些菌類,動物什麼的根本不用想,前兩年山上的竹鼠都快被他吃絕跡了。
“有什麼建議嗎?”高陽耐著性子問道。金剛教官翻了翻白眼兒,嘟囔道:“車裡有汽油,用汽油生火。”
“啊?”高陽愣了一愣,猶豫道:“可是沒多少了,還是留著外出時候用吧。”
“你知道雨什麼時候會停嗎?”金剛教官停下手裡的活兒,皺眉問道。
“不…不知道。”
“那你在等什麼?不要像個低能兒一樣好不好。”金剛教官不留情面的數落一同,嘆口氣扔下滿炕槍械,踱著步子離開了房間。
房子裡陷入沉默,高陽和老五表情都不怎麼好看,坐在炕沿把玩著那些殺人利器,叼著菸捲努力轉動著僵硬的腦子。
老五叭嗒叭嗒嘴,低聲道:“要不……去環島?”
“幹啥去?”高陽翻翻白眼兒,罵道:“找死去啊。”
“老高啊,我這些日子一直琢磨這事兒……”老五欲言又止,瞟了眼高陽的表情,躊躇道:“跟那些老外混,不靠譜啊。”
“你啥意思?”高陽怔了怔,抬頭盯著對面的老臉,皺眉道:“說說看。”
“你看啊,正經說,咱們跟環島那幫人沒啥大仇啊,這些年無非因為搶資源打過幾次架,我覺著那姓明的其實還不錯,你瞅人家,幾百號人吃喝不愁,再看咱們……”高陽臉色變了變,不悅道:“這算怎麼個意思?你是賴我不行唄?”
“不是,唉,看你這話說的。”老五咬了咬牙,猶豫一陣,道:“我就是覺得環島那邊兒叫正經過日子,這幫老外不清不楚的,咱們跟著要福利沒福利,要地位沒地位,何苦呢。”
“所以咧?”
“所以我覺著,要不咱們跟環島講和吧,湊一塊兒過得了……”老五說到後邊話音漸弱,瞧出了高陽愈發難看的表情,悻悻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