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門口時,碰到了從裡面出來的朔風,便將他叫住,問道:“顧離,他現在情況如何了?”
“公子,他還在昏迷中。”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是。”
沐淺夏推開門,輕輕地走進去。
顧離現在整個人都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像個木乃伊一樣,只有一張臉還完好的露在外面,可笑卻又令人心酸。
沐淺夏凝望著顧離尖尖的眉梢,他的容色蒼白如紙,總是含笑的眸子如今已然合上,縱然他此刻已不省人事,可他周身仍然籠罩著一種深沉又料峭的氣勢。
沐淺夏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以唯恐驚擾了什麼一般的動作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她就這樣直直地凝視著顧離,看著他精緻如畫的眉眼,看著他蒼白如碎雪的臉容,彷彿稍一觸碰就會融化。
沐淺夏伸出手想觸碰一下顧離,卻在距離他下巴兩三寸的地方停了下來,那宛如刀削的下巴看來似是十分凌厲,彷彿稍微觸及就會被割傷。
但是沐淺夏的手只頓了兩三秒,便堅定地撫了上去。
哪怕被割傷也無所謂。
她的手指在他的下巴上停留片刻,便慢慢地向上移動,一點一點地描繪著他精緻的輪廓,最終停留在他的眼角眉梢,指尖繾綣,似藏著戀戀不捨。
他的肌膚很冷,就像寒冬的霜雪,即便這屋子裡空氣暖洋洋的,卻依舊無法溫熱他的身軀。
在此之前,沐淺夏從未想過,顧離他竟然也會受傷,也會倒下,也會如此虛弱的躺在床上。
沐淺夏就這樣坐在床沿,靜靜地望著顧離。
而顧離也靜靜地睡著,氣息微弱。
她看了許久,似乎是看得出神,忽然出聲喚道:“顧離。”
她連著喚了幾聲,顧離的呼吸依舊微弱,沐淺夏輕嘆一聲:“哎,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醒來,不過,這樣也好。”
沐淺夏微微一笑,笑聲裡帶著釋然:“這樣,你就不會知道我有多喜歡你。聰明如你,怕也不知吧。”
沐淺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完全沒有發現在顧離聽到“我有多喜歡你”時,他的眼睫毛輕輕的,微微的,幾不可查的,顫動了一下。
在這充滿了暖意的屋內,夾雜著少許的藥草香味,她說得很慢也很低,“因為,我也是剛剛才知曉的。”
“在這之前,琉璃經常調侃我,說你對我很好,是與別人不同的那種。每當她和我說時,我總會逃避,因為我不想和這個世界的人有過多的牽扯。為此,我總是若有若無的避開你,我害怕自己溺在你溫柔的眼神裡,害怕自己沉淪在你的春風般的笑容裡,可是,我算到了一切,卻唯獨沒有算到自己的心。”
“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你的溫柔對我來說就像是毒藥,可我卻還是忍不住的貪戀,飲鴆止渴。我一次次的告誡自己,不要動心,你不是我能喜歡的人,可是,我卻還是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你。你就像是一株罌粟花,美麗,卻又透著危險。”
“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你在我面前跳入懸崖時,我的內心有多疼,就像有一隻巨手死死的捏住我的心臟,帶來濃濃的窒息。”
“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你在我面前倒下時,我有多麼的害怕、絕望。就像四周有濃濃的黑霧慢慢地合攏過來,將我整個人包裹其中,一點點地吞噬、湮沒。”
“可是,我為什麼會喜歡上你呢?比你長的好看的人也多的是,比你溫柔體貼的人也多的是,比你真誠的人也多的是,可為什麼偏偏是你呢?你就像是一團濃濃的迷霧,讓我永遠都猜不透,摸不著。哪怕明知道你隱瞞了我許多,可我還是願意的去相信你……我,是不是很傻?”
只能說,喜歡上一個人,是完全沒有辦法去掌握、控制的事——不管是理智還是利害,都不能由自己去主宰。
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她也敢縱身一躍。
前世的她是感情白痴,戀愛經歷為零,不是身邊沒有人追,只是沒有遇到對的人。她的朋友不止一次的勸她試一試,也許相處之後才能發現到底合不合適,可她總是含笑拒絕。她是一個固執的人,也是一個相信緣分的人,不管相距多遠,只要緣分到了,自會相遇。她的這套理論,經常收到周圍人的嘲笑,可她每次都是一笑了之。
卻不曾想,命運給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讓她在錯的時間,錯的地點,卻遇上了她認為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