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出,若是旁人在側,定會驚呼果然是大神通!
天下龍脈出崑崙,而崑崙祖龍又可分三支,其中北幹起西域經關外蠻荒之地,走太行入幽州北,再由鮮卑白頭山入海,此脈起伏大起大落,有萬世不拔之相,故而盤踞塞外的蠻族跌宕起伏,歷代均為中原王朝之勁敵。
其二南幹於雲南之地曲折延展,越夜郎,穿桂嶺,成九嶷山再至荊揚兩州,最後於蘇杭入東海,大仲朝定都之地天京便坐於此脈龍頭之上,貴不可言。
而最為尊貴的中幹由秦嶺起,走太行山,一路沿黃河穿中原之地,最後匯於渤海,此脈兼具雄壯沉穩與輕靈變化,最是中原王朝興起之根。一路所經洛陽長安開封等地無一不是歷代王朝定都之所,誕生了數個雄踞中原的偉大王朝。
當年的大仲朝開國太祖皇帝馬上踏平天下,不信天命歸一象數讖緯,本來是定都起兵之地的青州,誰曾想自此之後青州三年大旱民不聊生叛亂四起,最後即便是雄才偉略的太祖皇帝也不得不服,在高人的指點下遷都南幹天京,這才有現在這樣的國庫豐盈百姓富足。
而蜀中之地自古便有先賢曾言峻嶺雖多,卻有蛟無龍,氣運不足成帝王,這片富庶的天府之國也及其貼合的從未有過起兵問鼎的帝王現世,何隨學富五車,深通象緯之學,怎會不知此事?
既然有蛟無龍,那我便憑蜀地之富足,開出一條龍來!
此事除去在場的兩人,世間再知者不過兩三人而已,象緯之學乃是王霸之學,普通人只道是酈王虔誠欲鑿山建佛,又怎會知是這樣一件逆天謀逆的大工程!
可就如唐賓所言,即便養出一條龍脈,果然就能改天下事?
被這一句話激起渾身不甘之心的何隨憤然而起,滿面寒霜,一句“難道王爺還有它法?!”已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最後只剩頹然嚥下,苦笑連連。
畢竟他為王,我為士。
況且就連何隨自己也不敢輕言必能成,又怎能怪酈王不信?
何隨長嘆一聲,突然有種力盡之感。
人生百年,不如意十之八九,蜀中乃是死地之局,與其坐以待斃,一心抱負不甘只為魚肉的何隨又怎會放棄這看似虛無縹緲卻時有靈驗的氣運之機?
瀕死之人遇一稻草尚不能撒手,更何況富庶太平從無外患的蜀中尚有一戰之力?
眼看著酈王滿面驚愕的看著自己,何隨終於定了定心神,平復了方才激動神情,輕抬手為酈王滿斟茶水,嘆道:“王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何隨盡力而為,能否改天下事,就看天意了。”
酈王淡淡無語,只好言道:“先生不負我唐賓,蜀地我將與先生共享之。”
不遠處詠誦佛聲傳來,寧人心神。
何隨低頭冷笑。
他有些厭倦,這話他已聽得不知百遍千遍了。
他突然想起史上那位名垂青史的臥龍先生,一樣的隻手撐蜀,一樣的妄圖逆天。
只是臥龍先生鞠躬盡瘁事無鉅細,最後幸得善終萬民敬仰。可他何隨卻瞞著酈王謀劃了無數殺身之舉,到頭來百年之後又能等到什麼樣的後世名聲?
養龍鑿脈,說的輕巧,可若無數百年的供養,又怎能見成效?
可這天下還能再給蜀地百年嗎?
何隨負手起身,遠望朗朗星空那枚垂於東北的暗淡星辰,有些茫然。
長江畔,古樓之上,同樣有一個人仰望星辰,茫然無望。
只是荊楚之地的星空相較蜀地更要灰暗一些。
荊楚之地自古人傑地靈,素有“唯楚有才”之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