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家裡出現一隻九尾紅狐頻繁騷擾,攪得家中不得安寧。有時候,它會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小圓餅的嬰兒床旁做鬼臉,把小圓餅嚇得哇哇大哭;有時候,它會在我入睡之時,趴在我家天花板上面,頭朝下倒吊著嚇唬人,整得我好幾個晚上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正是上次那隻口口聲聲說自己腹中懷著楊戩孩子的狐女。**實在惹我心煩,影片連線曹娜,要借她的法海缽,讓這個九尾紅狐早登極樂。**曹娜的法海缽甚是厲害,當年能把白娘子壓得抬不起頭來,如今對付一隻區區九尾紅狐,自然也不在話下。**影片的那端,曹娜那張淳樸的面容露出,她輕輕揚手,將一個閃爍著刺目金光的缽盂拋來,缽盂很快在我家屋頂上空變大,越變越大……快要把整個家都給籠罩其中,缽盂輕輕震顫,發出低沉而悠長的嗡鳴,宛如無數僧侶盤膝而坐,口中誦唸經文,聲波在空氣中緩緩盪漾。**那隻九尾紅狐無論再怎麼掙扎抗拒,還是不由自主地被無形的巨大力量給吸到缽盂之下,它的眼眸透出深深地恐懼,死死地盯著那懸浮於上方的金色巨缽。當年的白娘子何等厲害,還不是被這缽盂給整得半條命都沒了,一旦那個缽盂完全落下,恐怕它一整條小命都得交代在這缽盂裡頭……**九尾紅狐發出了淒厲至極的尖叫,聲聲中透著無盡的恐懼與絕望:“不要、不要……救命……”**那隻九尾紅狐可憐巴巴的模樣,激起了曹娜的一絲心軟,她的眼神中出現了動搖和猶豫,面對妖魔的求饒,她已經沒法做到像那一世法海那樣的鐵石心腸、法不容情,最終缽盂堪堪在距離九尾紅狐只差半米之遙,就停滯不動了。**她微微嘆了口氣,“罷了,給你個機會,送你前往崑崙山,望你好自為之……”**聽曹娜這麼說,我無奈地搖了搖頭,示意作罷,“算了,那隻九尾紅狐也沒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那就饒它一命,它若是下次再敢過來,立馬弄死!”**曹娜的意念一動,一朵五彩蓮花從她的掌心緩緩綻放,隨即飄落而下,蓮花落地化為巨大的蓮臺,散發著淡淡蓮花清香,那隻大難不死的九尾紅狐顯然嚇得不輕,哆嗦著狐狸腿,好不容易才爬上蓮花臺,蓮花臺緩緩飄浮起,載著驚魂未定的九尾紅狐,向著崑崙山的方向悠然飛去。**那晚,我躺臥於床榻上,輾轉反側,過了許久都沒有睡著,時間在黑暗中悄然流逝,好不容易有一絲睏意侵襲,就在我即將一腳跨入甜黑夢鄉之時,體內猛然綻放出一縷璀璨金光,元神離體來到了自家客廳,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果不其然,大門傳來輕微聲響,彷彿有人在外面利用工具撬門,好不容易門被別開,微微拉開一道縫隙,一雙狡黠的狐狸眼趴在門縫隙上,鬼鬼祟祟地向裡探望,正是上午才被曹娜送去崑崙山的那隻九尾紅狐。**然而,九尾紅狐未曾料到的是,御兒早已等候多時,她雙手抱胸站在客廳之中,漂亮的臉蛋滿是肅殺之氣,似乎早已預料到它會回來。**九尾紅狐上午本被曹娜的法海缽給嚇得魂飛魄散,猝不及防又被御兒逮個正著,嚇得渾身狐狸紅毛根根直豎,就連九條狐狸尾巴都嚇得彷彿孔雀開屏般豎了起來,它嚇得語無倫次,也不管不顧了就一股腦透露出來,“是姓陳的他們家讓我乾的,也是他們讓我誣陷楊戩的,不關我的事,別殺我——”**說完這句話,它幾乎是本能地把門關上,“啪”的一聲清脆,隨後,它夾著尾巴滋溜一下沿著樓梯快速逃走了。**都說狐狸精最擅長騙人,它咋每次說謊話都沒人信呢!明明同族狐狸們經常在私下裡誇它,稱它演技堪比人間傳說中的“咆哮馬”,甚至還有其他狐狸酸溜溜地說,“真不知道陳家是怎麼慧眼識珠,從萬千狐狸之中挑出了這隻演技如同咆哮馬般的狐狸精。”**雖然,它並不認識人間的那位咆哮馬演員究竟是誰?人間對它而言,始終是遙遠而模糊的概念。**現在它只瞭解到一件事,那就是陳道東他們家允諾給它的潑天富貴,它是接不住的,怕被砸死。還是回深山老林裡苦苦修行,做只老實本分的狐狸精吧!**夜色如墨,凌晨時分,天地間彷彿被最深沉的黑暗緊緊包裹。就在這萬籟俱寂之時,一陣敲鑼打鼓聲,如同幽冥中的呼喚,猛然間在我耳畔響起。緊接著,一頂血紅色、透著不祥之色的新娘花轎,悄無聲息地停駐在了我的臥室門外,那鮮豔得近乎妖異的顏色,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我躺在床上,意識尚未完全清醒,只覺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脊椎攀爬,讓我渾身一顫。迷茫中,我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逐漸聚焦,只見一個身形偏瘦的俊秀男人向我走來,這個男人身形縹緲虛幻,顯然是個鬼魂。**他滿臉幸福而痴迷地微笑著,笑得我毛骨悚然,他溫柔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愁:“御兒,我來接你做我的新娘子。”**我猛地一怔,驀然想起了這個男人是誰,聲音顫抖著,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和恐懼地道:“陳陳陳……陳、陳梁宇……”**陳梁宇是陳道東的親弟弟,同樣也是紫薇大帝的兒子,當年他替父親向西王母進獻禮物,在西王母宮初遇值守的御兒,那一刻,彷彿天地萬物皆失了顏色,唯有御兒的身影,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地印記。歸家後,陳梁宇整日心神不寧,茶不思飯不想,腦海中盡是御兒美麗的模樣,揮之不去。**終有一日,陳梁宇鼓起勇氣來和御兒告白,然而御兒心中早已有了楊戩,自然把他給拒絕了。**且不論,她和楊戩的情意已深,就算沒有楊戩,就憑陳梁宇與陳道東之間的兄弟關係,也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御兒從前和陳道東有過一段感情糾葛,儘管兩人早已分道揚鑣,鬧得很不愉快,但是她怎麼也不可能接受和陳道東的親弟弟在一起。**想不到的是,陳梁宇用情那麼深,被御兒拒絕以後,竟選擇了自爆元神。**陳道東,雖然在感情世界裡遊刃有餘,被冠以“渣男”之名,但是對於這個弟弟卻是真心實意的疼愛。為此,他深深地恨上了御兒和楊戩,之所以找狐狸精假裝懷有身孕,嫁禍楊戩,就是想要拆散兩人,沒想到的是那個狐狸精這麼不中用,演技太過拙劣,被人看穿了。**不甘就此罷手的陳道東,選擇了親手操辦弟弟和御兒的冥婚,這不,陳梁宇的陰魂就過來要接御兒陪他一起去地府做對鬼夫妻。**陳梁宇的手剛要伸手抓住我,想將我的魂魄強行給掠走,我腕間的銀鐲驀地閃耀起一抹清冷的銀光,宛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伴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龍吟,大神龍的身影破空而出,鱗片閃爍著凜冽寒光,氣勢洶洶地撲向陳梁宇,誓要護我周全。**與此同時,照片上的楊戩形貌也驟然煥發出奪目的金輝,他手持三尖兩刃槍從照片中一躍而出,儘管陳梁宇的元神已隕落,化為幽冥鬼魂,但他往昔神祇的身份,還是讓他擁有著非同凡響的法力與修為,不同凡鬼。**陳梁宇的眼神瘋癲而深情,“你們誰都不能阻攔我帶走御兒……”**他掌心一翻,一柄黑劍倏然顯現,劍法靈巧而激烈,就要清掃這些阻攔他與御兒在一起的障礙;而楊戩手持三尖兩刃槍,槍鋒如疾風驟雨,把陳梁宇牢牢截住,陳梁宇想要抵抗攻擊,卻架不住三尖兩刃槍鋒銳的攻勢,楊戩不許他靠近御兒一步。**陳梁宇此番前來,並非孤軍奮戰,身後還跟隨著一眾地府冥兵,顯然是陳道東精心為他準備的援軍。**那些地府冥兵,身披黑色甲冑,宛若黑鴉羽般,散發著森然之氣。一見陳梁宇陷入劣勢,他們立刻如影隨形,包圍而上。銀鐲裡的大神龍歲數尚淺,只有幾萬歲,落地化身為一個俊秀逼人的少年,手持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專門負責對付這些地府冥兵。**他們一直與陳梁宇還有地府冥兵纏鬥廝殺到天亮。**因為,鬼魂是不能見天光的,天一亮,陳梁宇就算不想走,那些傷痕累累的冥兵也不得不硬生生地將他帶走,在他被冥兵們聯手架走之時,尚不甘放棄,帶著無盡的哀愁與眷戀的眼神,一次次回頭,目光牢牢鎖定在坐在床上的我身上,他深情地呼喚著:“御兒……御兒……”**我心中滿是不忍,當初陳梁宇自殺的事,一直讓我愧疚難安,實在沒想到陳道東這麼個花心渣男,會有個如此痴情的弟弟。**次日清晨,我影片連線了邢老師,把昨晚上陳梁宇的事說了出來。影片那端的邢老師眼神露出一抹難以言喻的無奈,“這是你神界欠下的情債,我之前就說過,你元神過於漂亮不是一件好事,男人一見你就起邪念,女人見到你就生妒忌心,這些都是要還的。人家當初為情所困,為了你自爆元神,如今債主找上門來,你打算怎麼償還這份情債?”**本來,昨晚陳梁宇找上門來的時候,我想過等這一世壽命結束,天魂回到神界,就把留下來的人魂和陳梁宇結冥婚,也算是償還他的那份痴情了。**可是轉念一想,人魂會保持在死時的年齡相貌,到那個時候我的人魂恐怕都老得不像話了,配人家一個大小夥不般配。**經過一夜的輾轉反側,才想出一個兩全之策,記得先前我曾將楊玉環的人魂自那幅古畫中解救出來,楊玉環和我的元神有九分相似,卻比神界的我更為美豔動人,溫柔而有風情,否則楊戩也不會把楊玉環藏在心底。**雖說,楊玉環死得時候已經年逾三十,容貌卻絲毫不減其色,何況三十多歲的婦人正是成熟風韻之時,加之她能歌善舞,才藝雙絕,否則當年楊通幽也不會僅僅只見了楊玉環的人魂一面,就決意背叛李隆基,把吳道子的畫據為己有。**我問邢老師,“能不能把楊玉環的人魂配給陳梁宇冥婚?”**邢老師擰起眉頭,思慮片刻道:“按理說,應該是可以的。只不過,還需徵詢楊玉環人魂的意願,儘管你身為她的轉世,也無權擅自決定楊玉環人魂的婚姻大事。”**說完,他把供奉在茅山道場的尋龍尺請下來查事,尋龍尺的龍頭猛然綻放出一抹耀眼的光芒,緊接著,一道曼妙的身影緩緩出現於尋龍尺之上,這是一個烏髮雪膚、姿容靚麗的女子,正是玉帝的掌上明珠,也就是楊老師神界的妹妹——鳳凰雪兒。**雪兒接到任務,微微一頷首,嫋娜的身姿翩然一旋轉,隨即化作一道絢爛的光華,眨眼間便消失在了道場的地面,親自去往地府詢問楊玉環人魂的意願。**沒過多久,尋龍尺的龍頭開始自主移動,緩緩指向白紙上的“願意”二字。**楊玉環千年囚禁於古畫之中,如今在地府也是孤零零一縷人魂,無依無靠、甚是寂寞,陳梁宇模樣俊秀,何況對待心儀之人情深意重,能給予楊玉環溫柔關懷和呵護陪伴。**見楊玉環答應下來這樁冥界姻緣,邢老師立即派遣地府陰兵,為兩人綁上了白色冥婚姻緣線,操辦婚事。**陳梁宇死後,他的父母在泰山地府給他安排了一座府邸,此刻府邸被掛上了紅綢軟緞扎製成的綢花,陳梁宇早已換上新郎婚服,站在府邸前,俊秀的眉眼間滿是迫切,按耐不住地等待著新娘子的到來。**府邸兩旁站立著一排排由紙紮人修煉而成的靈體僕從。凡間祭奠的紙人被焚燒後,在地府會化為冥府僕從,有些紙人時間太久通了靈性,萌生了自我意識,再透過不懈的修行,到達一定程度也可以轉世投胎做人。**當初,陳梁宇的父母生怕他在地府過得不好,不僅給他安排好的府邸,並配備了眾多冥府僕從,讓他在地府也能享有一份周全與尊榮。楊玉環就端坐於這頂血紅色的新娘花轎之內,被四個冥府僕從穩穩抬起,一路穿越冥界小徑,直至府邸門前停下。**陳梁宇笑容如春冰融化,他幾乎是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大步流星上前,輕輕掀開轎簾,一雙深情的眼眸滿含期待地望向轎中,準備迎接他魂牽夢繞的新娘。**在那幽暗而莊嚴的新娘轎內,楊玉環身著一襲由曼陀羅花汁精心浸染的紅嫁衣,這色澤深邃而妖異,彷彿凝聚了冥界最深的情愫。她的烏髮半挽半垂,宛如夜色中流淌的墨瀑,額間輕點一抹精緻花鈿,那是九天之上最絢爛的朝霞也無法比擬的明豔,為她平添了幾分超脫塵世的絕美。比之神界的御兒,楊玉環更多了幾分成熟和風情,就像生長在幽冥之畔的彼岸花,恣意妖嬈。**陳梁宇小心翼翼地牽著楊玉環的手,如同呵護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把她從轎子裡迎下來,他嘴角揚起的笑容再也沒下去過。**不知陳道東是何時到來的,他一襲深沉的玄色繡雲紋罩袍,略收斂幾分平日的輕狂冷傲,透出一股沉穩兄長的模樣。他淡淡瞥了楊玉環一眼,隨即轉頭看向陳梁宇,眼神中藏著不易察覺的傷懷,嘆了口氣道:“弟弟,你開心了嗎?”**陳梁宇靦腆而小聲地道:“這是我此生從未有過的幸福時刻,雖然她只是御兒前世殘留的一縷魂魄,但是我已經很滿足了,謝謝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