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斌問她這樣的生活她覺得苦嗎，雲霞搖頭，說在汆糴沒有人比她更幸運了。勝麗是扁洞村第一個女大學生，她是向陰村的第一個女大學生。
“領導，您不知道，雲霞這孩子命苦，家裡貧困，父親不讓讀書，一直想讓她嫁人，要不是她堅決要讀書，恐怕早就當媽了。”常新跟小斌解釋，他和馬常貴共一個祖宗，雲霞也是他看著長大的。這石砭溝就是他們最大的阻礙，他自認為長得不賴，又能賺錢養家，可三十好幾了，還沒娶上媳婦。
“原來是這樣，你們不用稱呼我為領導，我叫梁小斌，雲霞你是好樣的，現在讀什麼學校？”小斌這兩年要抓的方向太多，教育這一塊一直沒敢放鬆過，雲霞能讀大學，著實感到欣慰。
“師範學院，目前是大三。”
“那將來就是老師了，挺好。有什麼目標嗎，比如，以後想過去哪裡教書？”
“當然是回汆糴啊，汆糴現在教師的學歷普遍偏低，大專以上學歷的少得可憐。”雲霞記得袁校長的教誨，說吃水不忘挖井人，汆糴人送她出去，也希望她能回來。然而，又有幾個人真正的回來了呢，似乎每個老師都教育他們要感恩，但並不一定非要回汆糴，比如勝陽，他在外賺錢，也會力所能及的幫助家鄉的她。
“是，高學歷的人都會留在城市教書，你確定你會回老家教書？”這讓小斌多少有些驚訝，一個本科學院的師範生，在大城市找工作應該不難，還有機會繼續讀研究生。頓時有種找到了知音的感覺，他們不是沒本事留在大城市，而是因為理想不同。
“我如果不回老家，豈不是辜負那些幫助我讀書的人心意，一是感恩，還有就是希望真正的為家鄉教育事業做點力所能及的貢獻。”雲霞不是不想改初衷，勝陽也沒有這樣要求過，但她怕被其他人戳脊梁骨，說她忘恩負義。到時候學院分配，開始也是分配到鄉鎮學校，而且還是有關係才能進，她這樣說，名聲好聽，到底能不能進還是兩個字。
“我也覺得這丫頭應該留在鎮上，自小乖巧懂事，成績好，志氣高。領導，幫助她的人也是很有名氣的一個人，叫鄭勝陽，扁洞村的，一隻眼，那個人善良的很。沒出門打工的時候經常給人治病，幫廚。現在聽說開了飯店，還幫助雲霞讀書，真是難得的好人哪。他也是那個先前給你講過的秦生的親外甥。”小斌一聽勝陽就明白了，等他表達完之後就說自己曉得這個人，去過他們鄭家院子，那個院子很大，過年的時候聚起來得有七八十人。
說起鄭家院子，他又停不下來，關於勝陽，就離不開談起那個霸王妹妹勝麗，這麼多年，突然消失了，真是忘恩負義之徒。小斌沒解釋，雲霞說勝麗不是那樣的人，記得當時袁校長說，全靠勝麗推薦才會各方面照顧她。
“依我看，去了大城市就忘了本，原來大家都以為勝陽想娶勝麗做媳婦，她去了大城市，見到那麼多花花綠綠，肯定是花了眼，還怎麼瞧得見一隻眼。”常新為勝陽打抱不平，換做是他肯定不會那麼愚蠢。
“小叔，勝陽哥不是那樣的人，您不要這樣說別人。”雲霞替他們辯解，畢竟小斌是幹部，說這些不好。
“我不是說勝陽，說勝麗那個冤孽。”他毫無遮攔的講，雖說和他沒啥關係，但如此利用一個男人的善心實在可恨。
“算了，還是不聊他們了吧，小叔，您今年是不是賺了不少錢呀？”雲霞另尋話題。小斌不想解釋的原因是他知道勝麗是什麼樣的人，而對於馬常新，無論怎麼說理都不會被理解。勝麗壓根不在乎這些，他相信，只要她願意歸來，不用炫耀也能光彩照人。
到了孫大爺家裡，三人很遠就聞到一股尿臭味，雲霞叫了聲孫大爺，老人聽到有人叫，正在小解的他趕緊提著褲子裹好。三人去敲門，孫大爺蓬頭垢面地開啟門，笑著跟他們打招呼，讓他們進屋坐。幾間房屋，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一個木尿桶就放在床邊，氣味飄的到處都是。看樣子，一整年都沒洗過身子，頭髮和鬍子長長的，跟乞丐不無兩樣。
小斌第一次見這麼懶的人，這年頭了還穿著裹腰褲，足見其布料的結實。大概情況有所瞭解，六十八歲，兒子孫啞巴被帶出去挖煤出事故去世，老伴幾年前也生病去世，如今一個人過著破罐子破摔的生活。
“孫爺爺，這是鎮上樑幹部特意給您送來的年貨，祝您過個好年。”孫大爺一聽是鎮上的幹部，立刻委屈起來。常新見火爐邊有柴火就開始燒火，不然大家冷得不行。
“感謝領導的照顧，我是一個孤寡，你們還來管我。”
“我們請您去養老院，您怎麼不同意？”小斌看他說話聲音硬朗，身體康健，就勸他去養老院。
“我要守著這裡，房子寬敞，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我還經常夢見兒子和老婆子回來看我，如果我走了，他們找不到我怎麼辦！”孫大爺抹了抹還未來得及清洗的眼角，其實應該是很久都沒洗過了。
“爺爺，既然是這樣，您就應該把家和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這樣他們才喜歡回來，您不能這樣折磨自己。”雲霞就按照他的意思說，問家裡有沒有剃鬚刀，首先把鬍子和頭髮給颳了。爺爺說有一把，但很久沒用了，怕是剃不動了，常新就說他給磨鋒利。
雲霞見這種情況就跟小叔商量留下來一起幫忙收拾一下，讓小斌先回鎮上，工作忙不能逗留太長時間。小斌見雲霞忙碌的身影像極了勝麗，她雖然不會幹家務活，但也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於是就說願意留下來幫忙。雲霞吃驚的看著他，真的一點官架子都沒有，見他執意留下，又見沒什麼洗漱物品，就跟常新說讓他們先燒兩鍋熱水，一堆大火，她去附近鄰居借一些洗衣粉，肥皂。小斌讓她小心一點，雲霞說跑慣了，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