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沉沉,宛若冰層之下緩緩流動的泉水,艱澀無比:“我在世間輾轉四千年,眼看著天道不公而致使生靈塗炭,卻只能一盡綿薄之力罷了。”
葉綠蕪驚道:“四千年?!大師兄你……”
你的原身究竟是什麼……
宸宇劍眉皺做一團,下頜抵在右臂之上,神色晦暗:“你既有如此修為,卻為何還要屈尊於嵐門?這廣闊世間有何處容不得你?”
想來女仙銀華也不過八百年修為便已飛昇,他在世間四千年之久,想必連天地初開都見識過了,人間界之中便是無人匹敵的存在。葉綠蕪想不分明,縱使墨闕會的濁氣再濃郁,也應對他造不成什麼影響才是,卻為何會因此而雙目失明?究竟是他並未故略到這個後果還是……自願如此?
午間短暫的喧鬧已然結束,街道之上寂靜了下來。絲絲清風從窗縫之間闖了進來,桌上白瓷杯之中的茶水泛起層層漣漪,而後帶著亙古的氣息,灌進重光寬大的衣袍之中。
他雙唇一啟,吐出一段四千年之前的往事。
“廣袤天地自混沌而來,在天地初開後還有一團混沌之氣盤踞在雲間山之中。我的靈識自鴻蒙之中誕出,在天地初開後獨自度過了無窮的歲月,而後化為人形。在我化形的那一刻,餘下的混沌之氣便自行分為清濁二氣,流轉在天地間。”
葉綠蕪驚訝不已,此番話是她從未想到的,“那想必這清濁二氣便是人間界的靈脈了?”
重光一伸手,從桌上撈起一杯茶來,輕抿一口:“是,倒也不是。人族雖天生便具有靈識,可對於這清氣的感應卻並沒有其餘生靈敏感,故而這最先開始流轉的清氣被奇珍靈獸所捕獲,許多神獸便是誕生於那時。”
“又過了千餘年之後,約莫在一千五百年前,那些清濁之氣才真正融入在人間界,從而衍生出了自己的靈脈,再之後,便是修道之人常向往的大修道時代了。”
葉綠蕪又問:“那現如今人間界的靈脈,是還與你有關嗎?”
重光略一點頭,垂眸道:“我的原身是混沌之氣,縱使後來分為清濁二氣,融入了人間界的靈脈之中,可依舊是我的原身。這人間靈脈便是我,我便是整個人間界。”
此話十分有重量,沉沉壓在葉綠蕪的心頭,使她喘不過氣來。萬物修行全仰仗靈脈,按照大師兄的話來說,他與靈脈息息相關,倘若靈脈受損,他豈不是也會受到傷害?
宸宇從方才起便一直盯著桌上那杯茶看,也不知究竟在想什麼。在聽到方才那句話時,他緩緩抬起頭,雙眼一眯道:“我明白了,墨闕會弟子的那些濁氣,縱使你不納入體內,它們在世間流竄後便會造成清濁二氣失去平衡,最終影響到靈脈,到那時你的身體也會受到影響吧?”
重光應道:“沒錯,但我絕不會放任世間清濁失衡。人間界的清濁二氣倘若失衡,我的身體便會首當其衝有變化。墨闕會的濁氣雖不多,可他們用活人魂靈脩煉便會滋生怨氣,這怨氣比濁氣要更加強悍,故而我的雙眼便盲了。”
葉綠蕪腦海之中閃過一絲銀亮的線,她急切問道:“大師兄,此番百鬼潭之事可會對你有影響?”
她心中早已有一個答案,可她卻不願去相信,憑什麼世間萬物修煉所致的清濁失衡皆要報應在大師兄一人身上,這是否對他過於不公?
可重光還是在她期期艾艾的目光中點了頭,“百鬼潭中的妖氣已被潭水盡數淨化,原本是造不成清濁失衡的。我施展術法所耗費的靈力皆出自世間靈脈,徐州靈脈本就式微,那一式千光瑤落後,便更是所剩無幾了。況且百鬼潭畢竟是自天界降下之物,我強行在它完成使命前將其摧毀,便是逆天而為,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我也不知。”
葉綠蕪急急道:“可景佘妄想反天道而為,大師兄此舉也算是為了拯救徐州蒼生。以及誅滅景佘之功,如此之大的功德也抵不過毀滅百鬼潭之罪?!”
重光唇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漠然道:“縱使功大於過,可逆天道而為的懲罰總是要有的,只是能略微減輕些罷了。”
“早在五十年前,鳳梧雪山之上的封印動搖之後,清濁之氣便開始劇烈失衡。我不得已動用了三把神劍之中的清氣才勉強將鬱晉洩出的妖氣壓制住,可縱使如此我的身體還是因著這場動盪受了極大的影響,以至於身形退回幼年之時,甚至因此失去了十餘年的記憶。”
“什麼?!”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