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頓開口:“陛下不願讓印澧回到容王府。”
容老夫人聞言,臉色一變,重重地拍著床沿,急聲道:“我容家子嗣為何不能認祖歸宗!”
話音剛落,容老夫人氣不順地重重咳嗽幾聲,又恍然明白,她面色陰沉:“既然不能認回來,那就早早定下世子之位,讓陛下明白心意。”
“立遠哥兒為世子?”容王爺道。
容老夫人稍稍平復心緒後,道:“遠哥兒養在壽安堂,戚氏那邊意思也是多想接近,容王府既然與三皇子綁在了一起,何不順了她心意。”
她閉了閉眼,又接著道:““立遠哥兒為世子,戚氏為正妃,涵兒也是名正言順的容王府嫡女嫁入皇子府。””
不過幾日,戚氏立為正妃,容涵身份頓時便不一樣了,容老夫人這邊卻是時不時藉著生病一事,要戚氏過來伺候,連帶著容涵為每日兩三次往壽安堂跑。
戚氏剛立為正妃還沒來得及立威,便就讓容老夫人變著法兒打壓了氣焰。
“那個作妖的老虔婆!”
戚氏心氣不順地砸了一個杯盞,她又瞥了一眼容涵,語氣不平道:“你將來可就是三皇子妃了,如今容王府和三皇子綁在一塊兒,她不來討好你,還整日作妖。”
容涵如今心境沉靜了不少,眼眸中澄淨的稚氣也褪了個乾淨:“晉朝最終禮孝,我即便是為皇子妃,可她也還是我的祖母,不然只能受人詬病。祖母這是藉著侍疾一事,敲打我與阿孃。”
戚氏臉色一陣難看,想著後日又是容涵及笈,又道:“你如今可是容王府名正言順的嫡女,那老虔婆還不是要你來掙容王府的將來,後日及笈大禮,阿孃定是要所有人都羨豔至極。”
容涵眉心一動,眼底浮上一抹陰翳:“如今盛京城羨豔至極的可是元裔君贈予那位夫人的十里紅妝,聲勢再大,又如何比得過他們。”
戚氏也聽過元裔君為娶不歸山的姑娘,十里紅妝迎娶,可她心裡卻是譏諷不已:“他不過是一個閹人,要知道你將來可是晉朝最尊貴的女人。”
戚氏冷笑一下,眉眼又柔和下來,她拿著簪子撥動著香爐裡的香料:“可憐你四姐姐為著一個閹人死了,他卻轉頭娶了別人。”
容涵低垂著頭,指甲一下掐入掌心,她偏過頭問:“阿孃,我總覺得四姐姐沒有死。”
她語氣緩慢,幽幽傳入戚氏耳裡,戚氏臉色刷地一白,背脊一陣寒氣竄起,她忽地想起她在不歸山看到的不知是人是鬼的影子。
手中簪子一下墜入香爐中,“容渢犯的是死罪,陛下怎麼會輕易饒恕!”
容涵啞然也不在追問。
天色漸暗,不歸山一片寧靜,山間還有螢火蟲發著熒熒光芒在黑暗中浮動著。
裴氏這一夜難得有些精神讓著林媽媽給她穿好衣裳,又披著一件厚重的斗篷走到院子裡坐著。
裴氏笑著道:“從前在濮州的家裡,也有那麼螢火蟲。”
林媽媽躬著身子道:“姑娘從前晚上不睡,還跑著出去抓螢火蟲,氣得老夫人可是罰了姑娘跪了許久。”
裴氏回憶著道:“是啊……可惜我不孝,從未讓阿爹阿孃省心過。”
說著裴氏便閉上了眼,呼吸微弱,林媽媽眼眶發紅,強忍著哭意,見著裴氏搭在自己膝上的手輕輕一歪。
當裴渢知曉裴氏去了的訊息時,神情意外的平靜,母親終於解脫了這一輩子的痛苦。
裴渢碰了碰自己的鐲子,悠悠地看著青空,又兀自閉了閉眼:“我要去一趟相國寺。”
雲宵有些詫異抬頭。
裴渢淡聲道:“母親的喪事有印澧在,我要去相國寺替母親完成最後一件事。”
雲宵點點頭,就讓人去套了馬車,準備往相國寺去。
山路間,前後兩輛馬車悠悠往相國寺駛去,雲宵探著身子走進馬車裡,彎腰在裴渢耳邊道了一句:“夫人是容王府的馬車。”
閉眼小憩的裴渢,幽幽睜開眼眸,眼底神色沉靜如同一汪深潭,她嘴唇輕啟:“我聽聞這山澗中有一股泉水清涼澄淨,又因受過相國寺香火薰染,能洗淨塵世汙濁,你去讓他們為我取一些來。”
雲宵低聲應下。
侍衛去取泉水,裴渢的馬車便在山路間停著,等著他們取水回來。
不巧,容王府的馬車正好趕上,因著馬車太大,過不去,便有下人過來道:“不知是哪位官眷馬車,我家王妃要前去相國寺進香,勞煩讓上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