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予現在臺階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李如玉,面色如常沒有一絲起伏。
李如玉不免有些著急,也不能在面上顯現,誰知道這菁蕪軒有沒有晉元帝的眼線,只能拐著彎道:“陛下只道元裔君日後不必在御前伺候,至於該去何處奴才並不知曉。”
謝予靜靜道:“陛下旨意,本君莫敢不從,只是殿前伺候之人你需得盡心挑選。”
李如玉微微一怔,旋即便明白謝予話裡的意思,低垂著頭道:“奴才知曉。”
從前御前伺候的人都被謝予管制得死死的,讓人插不進眼線探聽到晉元帝的心思,如今謝予一旦被晉元帝疏離不再負責御前的事,那麼其他人的心思不免就跟著活絡起來,想要做些什麼。
懷鄞單手撐著下頜,看著睡得乖巧的容渢,苦笑道:“你如今在這裡睡著,卻是讓我們好擔心,別人都說你是在我宮裡出的事,印澧那小古板要是知道肯定要生我的氣了……你若再不醒,可是有人要瘋魔了,連著身上的傷也不管,我從來不知道,謝予這尊瘟神喜歡一個人時,也會這樣不冷靜……”
她替容渢掖了掖被角,眉眼微蹙,往日似驕陽一般張揚的她如今也染上幾分愁緒。
“快點醒來了,你若真的跟著閻王走了,謝予這個瘋子也不知道要拉著多少人給你陪葬,他對自己不管不顧,真的只能一輩子活在仇恨裡了。容渢,你那麼喜歡謝予,你一定捨不得對不對……”
忽然懷鄞耳朵一動,恍惚間她聽到了聲音,只聽見那陣虛弱的聲音還在繼續:“……他,怎麼了?”
懷鄞臉上又驚又喜,懵了一會兒,才叫道:“醒了,醒了,杜太醫,杜太醫!人醒了!”
殿外謝予聞得聲音,臉色霍地一變,轉身就往裡面走去,話正說一半的李如玉,無奈張了張嘴,搖了搖頭就離去了。
謝予蒼白的臉因為動作急促微微浮上一絲血色,他定定站了一會兒,只見容渢偏著頭,有氣無力地衝他笑著。
謝予緩緩上前,抓住容渢的手放在自己的眉心,感受著她手上一絲微弱的溫度。
容渢眉頭一動,眼尖瞧見他身上的傷痕和血跡:“你怎麼了?”說著就是一聲劇烈的咳嗽。
謝予頓時手足無措,被懷鄞嫌棄得拉到一邊道:“你先讓杜太醫把脈。”
杜太醫望聞問切一番後,心下大石終於落下:“郡主現在已無大礙。”
容渢目光始終盯著謝予,虛弱道:“你去把衣服換了,我想和你說會兒話。”
謝予此刻有些呆呆的聽話出去。
懷鄞無奈道:“你可真是嚇死我了。”
杜太醫跟著謝予一前一後出去,謝予閉了閉眼沉聲道:“說吧。”
杜太醫道:“郡主此番能夠醒來已是萬幸,只是內裡雖如枯木逢春到底也只是假象,能保十年無虞也是需得好好將養才可,且郡主心思太重,平日莫要讓她太過煩心,否則也不利於病情。”
謝予目光微凝盯著遠方,心裡異樣情緒湧動著。
小半個時辰後,謝予稍稍處理了身上的傷口,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進來。
容渢躺在他的腿上,強撐著倦意問:“陛下罰你去了慎刑司。”
謝予點頭,摸著她的頭髮:“我跟他說,我對你有情,想要求你。”
容渢心中一震,一瞬有些清醒,片刻後又靜靜道:“你不怕?”
“你若是沒了,我才怕。”謝予認真道。
容渢又問:“方才杜太醫跟你出去說了什麼?你不要想騙我,你不告訴我,我總會想辦法知道的。”
謝予手上動作一頓,說出杜太醫給她用千金方的事。
“十年。”容渢兀自輕笑了一下,這一輩子總歸是偷來的,十年已經夠了,她有些費力的伸出手,謝予順勢低下頭,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
“十年已經夠了,日子那麼長,若總想著只有十年,那不是辜負了杜太醫費勁力氣將我從鬼門關拉回來。”
謝予看著容渢的眼睛,突然笑了,彷彿冰雪消融:“你想聽我說說從前的事嗎?”
容渢點頭,輕輕摩擦著他的臉。
“我是謝家的人,我父親就是他們口中謀逆的反賊謝濯,而我母親也是不歸山印氏一族的嫡出印書,與印夫人乃是兄妹……當年謝家被人告密說是有謀逆之舉,那時我不過才五歲,抄家、滅族,才不過三日就死了上百多個人……整個謝家只剩下我一個人。”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終究還是逃不過為人君的忌憚和猜忌,整個謝家成了他們蕭家皇權下堆積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