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輪到雲宵值守,替容渢鋪好暖和的褥子後,回頭便見自家姑娘一門心思還在忙著手中的針線,她咬咬牙走了過去。
“好姑娘歇會兒吧,一連幾天都在做針線,府上又不是缺那些繡娘。”
話這樣說,雲宵又動手把燭火給挑亮了些。
容渢面色淡淡:“快好了。”
雲宵支著眼睛看著容渢,猶豫片刻後,手中拿著剪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咱們姑娘可是文武雙全,日後也不知能找到個什麼樣的夫婿……定是與姑娘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容渢捏著繡花針的手一頓,心中一悸,似乎是刺痛,眼中光亮暗了幾分:“都是你們在混說,誰知曉日後的事。”
心裡彷彿有一層窗戶紙,容渢從來不曾自己捅破,可今日雲宵似非要把它給破開和容渢說個清楚。
雲宵忽地跪下,伏在容渢的膝上,眉眼緊皺,憂心忡忡道:“婢子說句逾矩的話,姑娘可是對元裔君……”
“姑娘向來聰慧,可莫要在這些事情上犯了糊塗,元裔君他,他畢竟是個閹人,你對他心,他未必有情,況且侯爺那裡,侯爺好面子,他若是知曉非得打死你不可。”
雲宵越說到後面,心裡越擔心越怕:“五姑娘那裡也成日盯著咱們這兒,她姑娘你可得想清楚,日後你出嫁了,你又怎麼面對姑爺,元裔君他來青州許久終是要離開回盛京城的。”
“婢子不懂政事,可見元裔君的模樣,他城府極深,姑娘看不懂他,等他回了盛京城青州一巡不過是過眼雲煙,婢子不知道姑娘與他做下了什麼約定,可得要管住自己莫要傷了自己。”
雲宵發狠,給容渢下最後一劑猛藥。
容渢似在出神,良久才道:“不過是道謝而已,他位高權重又幫我多次,只是道謝罷了。”
上一輩子她亦是受父母之命嫁給了沈少期,她何嘗沒有憧憬過日後夫妻恩愛和順,可是他的冷待和冷酷將她的真心打碎,到她死,只剩下被算計的恨意。
謝予於她到底是什麼?每每危急之時,總是他出現來救了自己,她倔強強硬,可在能護著她的人面前,她想要軟弱下來……
她放下手中針線。
容渢悵然想著,心中隱有酸澀。
“你要是睏倦了便去歇會兒,我這兒只剩下一點,做完就好了。”
容渢不知為何又拿起針線,低著頭看向手中錦帶,針線細密,不願在多說一句。
雲宵張了張嘴,苦笑一聲:“姑娘心裡比婢子清楚,想通就好了。”
春獵,青州各家子弟姑娘都由著自己護衛護送前行,長長的隊伍如同一條長龍,紫金色的旗子隨風晃著,雖是輕裝出行,可聲勢難掩。
“行裝都是戚姨奶奶打點好的,連著跌打摔傷,頭疼腦熱的藥都給準備好了,倒叫我們這些終日跟在姑娘身邊伺候的人臉紅,有這樣一個心細如塵的親孃,可叫咱們眼紅,日後給六姑娘挑選夫婿可不得挑眼痛。”
雲宵翻看抽屜裡的東西,熟悉各類藥品放在那裡,以備不時之需。
容涵擰了下雲宵的臉,笑罵道:“小蹄子,連我也敢打趣,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都是四姐姐縱得你們沒個正形。”
容渢歪歪地靠在一邊兒,看著她們胡鬧,淡淡地笑了笑。
容漣盯著那藥匣子,嘴皮一掀冷笑,有什麼得意的,看著容涵一個庶女近日春風得意教她好不難受。
車窗推開了一條縫隙透著點兒涼風進來,也不叫大家坐的頭昏腦脹的。
一匹疾馳的黑馬忽地跑過,只見容渢原本快要閉上的眼猛地睜開,身子一瞬坐正,眼睛怔怔地從縫隙裡盯著外面。
容涵是第一次來春獵,年紀又小,小孩兒心性未過,眼見到了春獵的地方就忙不迭把車窗給大大推開,外面一片青綠之色,連綿不斷的小山丘就像是海浪。
容漣眉眼一皺:“四姐姐不管管?”
容渢平靜道:“祖母都說了,是出來玩的,不必拘著性子,只要不出大錯就好,況且六妹妹在府上被戚姨奶奶管的嚴,讓她放放風又有什麼。”
容涵興致沖沖地見馬車要停下,迫不及待的就想要推開車門,探出半個身子,一手扶著車門。
容漣眼睫輕顫,眼見著雲宵要去扶著容涵乖乖坐下,盯著自己衣裙上墜著珍珠,稍稍用著巧勁一扯丟在了雲宵腳下。
雲宵正笑著容涵小孩子心性要去拉她,可腳下不知踩到什麼圓圓的東西,身子猛地往前一撲,眼見要收不住力撞上容涵。
雲宵大驚失色,這一撞可是要把六姑娘撞飛了出去,外面那麼多女眷男客,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