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後,東臨宗山巔那座一半沒入雲間,一半沉入山巒,恍若被對半分割的雄偉大殿之中,數十位長老紛紛盤膝坐在拔地而起的巨大石柱之上,吵得不可開交。
大殿盡頭,孫碧華正滿臉怒色,站在那道漆黑如墨的巨大石臺上,渾身金色靈氣都忍不住震盪翻滾,足見其內心之中是何等震怒。
而另一道屬於宗主的雪色白玉石臺,卻是不見趙修筠身影。
反而是趙沉璧臉色蒼白地端坐其上,嘴唇緊閉,雙手掐訣不止,不斷調整起體內靈力。
其渾身上下,都持續不斷地傳來陣陣劇痛,甚至有幾處經脈生生斷裂,不可謂不損失慘重。
這番出手,不光是消耗極其恐怖,幾乎將其抽乾,更因為乃是重傷之下強行施展法術,損耗靈韻,無異於雪上加霜,代價巨大。
所幸其神魂體魄遠非常人可比,在接連服下數枚得自玄武塔中的二品丹藥後,再以星辰靈光護住心脈,倒也止住了傷勢,讓眾人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並且感到異常的不可思議。
不過若要盡數痊癒,恐怕便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恢復的了。
當下孫碧華眉頭緊皺,眼見眾人還在爭吵不斷,不禁感到心煩意亂,渾身金氣如同要炸開一般,冷聲怒喝道:“夠了!吵了這麼久,吵出個屁的結果了嗎!”
這聲音霸道威嚴,如同滾滾驚雷,頓時便讓大殿鴉雀無聲,人人面面相覷。
孫碧華嘆了一口氣,“所幸祖宗庇佑,沉璧與玉珏還算安然無恙,石昆也只是被其催眠之後,昏睡了過去,要不然老夫孫碧華,恐怕真的要以死謝罪了!”
趙沉璧苦笑一聲,忍住胸膛劇痛,勸慰道:“大長老不必自責,這任水屬實太過狡猾,又極其擅長刺殺之道,竟敢直接深入我宗門之內,讓人完全沒有預料到。況且最後關頭,若非大長老及時發現一點苗頭,恐怕沉璧二人根本撐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孫碧華聞言,這才一臉愧疚之色地望了望趙沉璧後,轉過頭來緩緩掃視眾長老一週,冷哼道:“真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廢物,竟然讓血羅宗長老在我等眼皮子底下潛入宗內,刺殺我宗道子,周泰,這一月是由你來負責陣法吧?給我滾出來!”
那名為周泰的紫衣老者一臉愧疚與惶恐之色,抱拳苦澀道:“是周某無用,愧對宗門信任,更是愧對道子,周某願意受罰。”
不等孫碧華開口責罰,趙沉璧就趕忙站起身來一擺手,對孫碧華抱拳道:“大長老,如今就莫要責罰周長老了,今日本就是除夕之夜,大家才會有些鬆懈,倒也無可厚非。”
孫碧華冷哼一聲,終究還是沒有再說什麼,擺了擺手後,就此作罷。
周泰立馬如蒙大赦地回到石臺之上,對趙沉璧抱拳致謝,神色中充滿了感激。
趙沉璧強行壓下體內扶搖直上的痛楚之後,才艱難開口道:“剛才諸位長老爭論了半天,沉璧也是細細聽取了許久,總的來看,大家的意見無非是分為兩派,一派便是主張直接與血羅宗正式宣戰,另一派則是主張請求天河國從中介入,給予我東臨宗一個公道。”
頓了頓後,趙沉璧再度緩緩說道,“可是諸位長老可曾想過,血羅宗畢竟是天河大陸第一宗門,門內光是元嬰老祖,便有三位之多,我等與之短兵相接,無異於以卵擊石,若是家父成功踏入元嬰境界還好,憑藉其劍修殺力,以一敵三不是難事,可他畢竟仍未出關,況且兩宗相去甚遠,戰線太長,如今又與金弦山莊結盟,委實不好拖累於他們,所以宣戰一事,恐怕不太合適。”
“哼,那就這樣忍氣吞聲嗎?少宗今日受此大侮辱,就算你忍得了,老子田正青可忍不了!”說話之人,正是一名體型臃腫,脾氣卻是暴躁異常的顯靈長老,當下滿臉怒容,頗為不忿地為趙沉璧打抱不平起來。
趙沉璧心頭一暖,苦笑一聲,正欲開口,孫碧華卻立馬一眼瞪去,田正青便立刻縮了回去,但其臉上仍是頗為不甘,憤懣不已。
孫碧華憂心忡忡地說道:“沉璧所言極是,與血羅宗開戰,實在是不太明智,但此事絕對不能就此揭過!”
他眉頭狠狠一皺後,嘆息道:“方才那枚高氏皇帝的傳音符篆,你等也都知曉內容了。如今皇帝高秀雲只剩下不到三年光陰,天河國皇位更替在即,內憂外患之下,短期內已經無暇再維持調和各宗秩序與關係,想必得到這個訊息後,這天河大陸,馬上就要暗流湧動了,血羅宗敢對我宗道子悍然刺殺,肯定也是看準了這一點。”
“如今高秀雲更是召集整片大陸的各大宗派,命各自派出下三境道子天驕,前去中土皇城之中,表面是讓其參加那天河國初代通神境皇帝,隕落前留下的道場傳承秘藏,實則還是逃不過凡間帝王心性,目的就是要讓將來執掌各宗之人,在尚未成長起來之前,就前去表露忠心,順便在三位皇子身後站好隊。”
言之於此,孫碧華也是忍不住接連嘆息起來,“如今三位皇子之中,大皇子高玄修為最深,二皇子高錄勢力最廣,三皇子高煜雖年紀尚小,修為淺薄,但天資最佳,又最得高秀雲喜愛。一朝天子一朝臣,本來沉璧與高煜有生死之交,本來只要等其成長起來,皇位必然非他莫屬,我東臨宗也能因此受益,哪裡能想到如此事發突然,高秀雲竟然修行出了岔子,隕落在即,時不我待!”
孫碧華一番分析之後,大殿之中的氣氛也驟然變得凝重起來,大有一種風雨飄搖,人心惶惶之感。
良久之後,才有一名中年長髯長老打破了沉寂,“那依照當下的情況來看,道子到底去還是不去?”
此言一出,大殿之內又開始激烈地爭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