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後,摩柯族所在的天元大陸一角,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漫山遍野的金黃色樹葉娓娓落下,秋意漸漸濃郁。
山巔上,趙沉璧渾身沐浴在整飭的陽光之中,一頭白髮隨著山風飄搖,好像雲層一般飄蕩。
他手裡拿著一罈酒,仰起頭來猛地喝了一大口後,安安靜靜地看著腳下人來人往,一片繁忙卻充滿朝氣的景象。
目光所及之處,一座座恢弘莊嚴的大殿拔地而起,佇立在崇山峻嶺之間,被分門別類地掛上“長老堂”、“議事殿”、“藏經閣”、“地肺爐”、“煉丹室”、“修道場”、“雜役樓”的匾額。
還有更多,五花八門,不勝列舉。
伴隨著亭臺樓閣的不斷興起,以及緩緩落成的一座座洞府,從山腹之中,逐漸轉向山嶺之上,整個摩柯族的大地,開始充滿一股欣欣向榮的生命力。
誰無暴風勁雨時,撥開雲霧見月明。
而這一切,自然是與趙沉璧息息相關。
半年前,在那場決定摩柯族命運的覲神盛典上,趙沉璧坦誠相見,重新得到了摩柯族更為堅定的信仰與追隨之後,以今生今世的轉世之身,與他們再度訂下了古老而莊嚴的契約。
直到永遠。
但相比起上一次隨手播下道種,如今不同的是,趙沉璧與摩柯族之間,再也不是以奴僕和主人的身份建立聯結,而是彷彿領袖和人民一般,形成了榮辱與共,同生共死的關係。
這是趙沉璧給予摩柯族最大的尊重與禮物,也是他試圖重新喚醒那被殺戮大道所掩蓋的眾生大道,所再度做出的一步努力。
再無人神之分,人人盡皆平等。
不過以他現在的力量,雖然根本無法使得摩柯族立刻恢復到昔日的榮光,但隨著嶄新神像的落成,摩柯族人重新有了生死輪迴大道的指引之後,終於又具備了求道修行的資格。
除了本就是通神境跌落的萊古,迅速恢復到結丹中期以外,無數的老一輩修士更是漸漸找回了昔日消散於天地間的戰靈。
就連身為巫女的萊茵,也展露出了驚人的天資,只差一步就可以跨入顯靈境界。
望著眼前一幕幕匆忙而踏實的景象,趙沉璧心間再度升起一股溫暖的感覺,尤其是那每一道身影身上,都充滿一股和他血脈相通,大道共鳴的味道。
他忽然生出一種家的感覺。
這片未受戰火侵襲,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角落,就是他今生今世,離開東臨宗後,在茫茫天地間擁有的第二個家,第二個可以讓他安心歸屬的地方。
山嶺間那些正忙得熱火朝天,滿身朝氣的摩柯族人,偶爾會抬起頭來,望向山巔上那道有些瘦削,卻令人感到無比放心和依賴的身影,目中充滿無盡的崇拜與信賴之意。
至於趙沉璧身邊的那名絕色女子,卻好像根本沒有人看到一般,視線徑直就穿透了過去。
須彌子一頭銀髮披散,精緻絕倫的臉龐上,掛著一抹動人的淺淡笑意,在山風間肆意綻放,彷彿要令人間所有風景都即刻失色。
她對趙沉璧笑問道,“主人,看你這幅樣子,是捨不得離開啦?”
趙沉璧面色平靜,搖了搖頭,“最多七日,我就要離開。除了在山靈府搜刮的那筆極其龐大的資源外,加上我從東臨宗帶出的功法經書,和我記憶中尚存的全部秘術道藏,我已經為摩柯族留下了一筆極其深厚的底蘊,就算再留在這裡,也無法對他們再有什麼幫助了。”
須彌子聞言,微微點了點頭,眯起了眼睛。
她那一雙本就有些狹長的漂亮眼睛,此刻在微微眯起的時候,頓時爆發出一股無形的驚人殺意,彷彿刀鋒一般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