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解釋不明白的問題,看來是真的有點複雜了。”閔西里想著今天是出來玩兒的,所以也不想把話題往沉重了引。
車子一路往城外開,道路越來越開闊而車輛也越來越少,甚至在轉了一個大彎之後,就只剩下他們這一輛車在路上了。越開就能看到大片大片的麥田已經金黃,像是一件黃色的毛衣鋪展開來,被這條馬路切成了兩半。
天氣是陰天,厚厚的雲壓得很低,但是綿軟安逸得想躺上去滾一滾。裴睿將頂棚收了起來,這兩低調的敞篷車獨子霸佔著這一條路,感受到了西里的喜歡,他開得很慢很慢。
“好漂亮。”西里趴在車窗上,風吹得她紮起的頭髮都在飛揚,讓她想起了自己曾經生氣在法國暴走過的麥田:“我就說為什麼你今天要開敞篷,原來想好了要帶我看看麥田的。”
“你想下去走走嗎?”
閔西里驚訝的看著他,有些啼笑皆非:“你讓我在高速上走?”
“這哪裡是高速,其實這片都是我的,不會有車經過的。”裴睿將車停下,開啟了車門走了下去:“反正今天是專門出來玩兒的,你想幹什麼都可以。”
閔西里坐在車上仍舊不動,但是見他下了車,自己也跟了下去。兩個人並沒有往哪裡走,而是靠在車上享受著風吹過來的溫暖氣息。閔西里很喜歡這樣的感覺,一個人慢慢的走在那條道上,而裴睿開著車慢慢的跟著他的身後。
她越是往前走,越是想得多。想為什麼裴睿要她單獨下來走一走。
後來她大概心裡也明白了,這片麥田……可能是裴睿為他自己種的。曾經西里陪他去看過麥田怪圈,那是當他翻譯的第一天,閔西里記得當時從巴黎出發,開了四五個小時的車才到,宋司安排了直升機,當飛機緩緩升空之後,在空中看見了麥田裡奇特而瑰瑋好看的圖案。
然而當天西里記得自己幾乎沒有替他翻譯過什麼話,因為接待他們的那位法國人,中文說得讓閔西里都自愧不如。當天她倒像是來陪著他們玩兒的,因為高空的失重感讓她十分不舒服,落了地之後一度有點耳鳴,裴睿陪著她慢慢的在麥田裡走了走。
當時裴睿說:如果有煩心的事兒,好像在麥田裡走一走,心情都會放鬆很多。
裴睿有很多煩心的事兒嗎?閔西里悶頭苦想,宋司說過他有自己的商業抱負,奧叔好像也說過裴睿太孤單了,而裴睿在來的路上好像也說過家裡好像也不太順遂……
閔西里沒有經歷過,但是以己度人,和閔達兼打的這場不了了之的官司都讓她覺得煩悶難受,更別說裴睿要面對的事情了。
曾經她的心理諮詢師告訴她,如果一個人覺得難受,而沒有發洩方式,是很容易將自己逼死的。而在麥田裡走走是裴睿的發洩方式,所以他是希望自己能夠活得輕鬆……
閔西里完全沒有發覺,自己想著事情已經走了好久好久,裴睿看著她瘦瘦的背影,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突然看見閔西里停了下來,回過頭來跟裴睿說:“其實你不用把這條路修得那樣長,長得都看不到邊兒了,我的煩心事最多走一百米就散了。”
“一百米來來回回的走?”裴睿笑她。
閔西里停了下來,問裴睿:“你的煩心事兒很多嗎?需要將路修得這樣長?”
裴睿輕輕的拍了拍方向盤:“我不喜歡走路,我喜歡開車,如果只有一百米,可能剛剛啟動啟動就結束了。”
“裴睿,那你不是欺負我嗎?”閔西里走上前開啟車門,問道:“這麼大片麥田,你走完過嗎?”
“沒有,事實上除了第一年我來看了一下,下來走了幾步,幾乎就每次去玻璃廠路過而已。”裴睿見她上了車,問道:“你現在覺得好些了嗎?”
“好多了,你的這個辦法比心理諮詢師有效。”閔西里脫口而出。
“你看過心理醫生?”裴睿有些重視的問道:“因為什麼?”
閔西里搖了搖頭,說得輕描淡寫:“人總有煩悶需要傾訴的時候,再說在國外看心理諮詢師很正常的。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裴睿發動了車子,雖然有些存疑但是她怎麼說,自己就怎麼信:“那以後有什麼需要傾訴的,可以告訴我。”
閔西里一直看著他,裴睿似乎說過很多次這樣的話,諸如有什麼麻煩記得來找我,有什麼煩心的事兒記得要告訴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
如果裴睿告訴她,幫的這些忙,替她做的那些事兒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西里肯定要衡量一番。但是難過就難過在,他什麼要求也沒有,自己仗著他的喜歡,心安理得的接受著他的好意。
大概再在那條路上行駛了二十來分鐘,就看見了一排長方形的房子,修得很是粗獷,紅色磚頭裸露在外,都沒有刷外牆,遠遠看去和麥田倒是相得益彰,十分融洽。
兩個人下了車,西里就感覺到了熱氣,院子裡還是泥土地,大門敞開著,一旁堆著如小山一樣的玻璃碎片。要是出太陽的話,一定會很好看的。
“走啊,我們去裡面瞧瞧。”裴睿帶她走過一個小門,裡面像一個大大的工廠,幾個燒玻璃的爐子火正旺。
有兩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孩子,一個光著膀子在爐子旁邊看著,本身面板看起來白白淨淨,但是被火烤得胸膛泛紅。身上沒有幾兩肉,像是把自己當排骨在烤。
另一個年紀應該和他差不多,穿了個黑色的T恤,卡其色的短工裝褲,正將一根長長的鐵棍子在爐子裡燒著。
西里覺得熱,將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個回頭看見了人,胖的那個說道:“裴先生來啦。”然後一看西里,就笑嘻嘻的將手中的長鐵棍固定在一個長方形木凳子上,走了過來:“裴先生也沒說今天要帶美女過來啊,你看,我們這兒太亂了,也沒怎麼收拾。”
閔西里笑著點了點頭,對於交際她是有些慢熱,所以也沒多說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