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白楹就起來了。
她把該帶的東西都帶上,收拾整齊,用了個早膳,帶了丁元就準備進宮。
國師塔塔門開啟,第一個闖到眼中的便是舒嬤嬤的背影。
她看上去站在外頭等了好久。
白楹失聲:“……嬤嬤。”
今日沒有太陽,不知道是不是前些日子熱了太久,這天公,竟有些隱隱要落雨的趨勢。
舒嬤嬤聽到了聲音,轉過身來,露出一個和平日裡一般無二的慈和笑容。
白楹抿了抿唇,對於舒嬤嬤為什麼一大早就出現在國師塔外,心裡有了大概猜測。
她知道,過了輕風姐姐這一關,到宮裡肯定還要面對靜太妃和洛妃她們。她已經打好腹稿準備說服她們,但萬萬沒想到,才出國師塔,就被攔住了。
舒嬤嬤上前來,和藹道:“夫人和少夫人都想你了,特意讓我早些接你去霍家小住幾日。楹丫頭,我們走吧。”
“我不走。”白楹搖頭,目光毫不閃躲看著舒嬤嬤,“嬤嬤,我要去宮裡。”
舒嬤嬤說:“老大人昨日還念著你說你去秦家,也不去霍家,小輩裡頭,只有你一個女孩兒……”
白楹重複道:“嬤嬤,我要去宮裡。”
“……”這孩子,怎麼這麼倔呢?舒嬤嬤只好說實話,“小姐不讓你去。楹丫頭,你乖,好好待在國師塔,或者去霍家住幾日。等這段時間過去了,再去宮裡頭。”
“嬤嬤。”白楹又搖頭,堅決道,“我,我要去幫他。”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舒嬤嬤苦口婆心道:“他哪用你幫呀?楹丫頭,聽嬤嬤一句話,你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趁早劃分界線,小姐和嬤嬤是不會害你的。”
她還有一些話沒說出口。
傅南歧現在處境危險,前有三焦怒斥他是天煞孤星克盡親生之人,後有宮中流言紛紛說他是先皇后與人通姦生出的野種。
這種情況下,皇帝沒能立刻處置傅南歧,已經算他理智了。
白楹怎麼還能去摻和?
“那他就真的孤立無援了。”白楹喃喃道,她從來沒感受過什麼叫孤立無援,但她一想到傅南歧現在的處境,她就覺得心堵堵的,澀澀的。
她一個旁觀者都這麼難受了,那麼傅南歧和華貴人,是不是更加煎熬了?
白楹揪住了舒嬤嬤的袖子,澀然道:“嬤嬤,命運不公,我們,也要不公嗎?”
白楹想到華貴人曾和她說過,傅南歧很小的時候,雲妃不慎落井身亡,他就越發坐實了“天煞孤星”的命格,被皇帝直接送去了冷宮。
那麼惡劣那麼冷酷的傅南歧,小的時候,卻在冷宮被任意那個宮女太監欺負,他們把從主子那受的氣都撒在傅南歧身上。他們對他拳打腳踢,完全不顧及他只是一個無辜的小孩子。
他們打翻給他的剩菜剩飯,逼他低頭,逼他求饒,逼他哭泣。
他們只肯給他一件破衣服,在寒冷的冬天,縮在冰冷的牆角瑟瑟發抖。
這一切,都是皇帝無視的,昭貴妃李皇后縱容的。
他們巴不得這個“天煞孤星”早早死去,死在哪個季節,然後破席子一卷扔去亂葬崗。
但他們沒想到,他從未低頭,從未求饒,從未哭泣。他像是被人丟棄的一顆種子,被隨意扔在了懸崖峭壁石縫中,沒有人會覺得,這顆種子會活下來。
可他不僅活了下來,還生根發芽,在懸崖峭壁上長成了參天大樹。任憑風吹雨打雷擊,也動搖不了他。
他隱忍,冷漠,尖銳,刻薄。
那是命運不公,那是小人作祟!
白楹開口,都沒發現自己聲音有些顫抖,“嬤嬤,他本該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啊。”
他應該是光芒萬丈,尊貴無雙,絕代風華的。
就像傅雲祁那樣,不,要比傅雲祁還要優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