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經世事的苦奘和尚洞若觀火,自然能看出蕭聰遲疑為何,因而微微一笑道:
“聞道分先後,不分高低,蕭族長儘可書寫。”
蕭聰笑著點點頭,又變回那個青春花季的陽光大男孩,端正身姿,筆尖輕觸紙面,進而劃出幾行矯若驚龍翩若遊鴻的小楷,最後署上自己的名字蕭聰。
趙三平念道:
“世間萬物,盡歸虛無,不增不減,無疆wu界,蓋寰宇之論,皆在心神之間,弗知弗證,唯進至誠。
貫通始末,無極自生,諸般皆備,一念永恆……”
念畢,老道士倒吸一口涼氣兒,滿臉震驚之色。
蕭聰笑著將建方筆遞向趙三平,
“前輩,請。”
趙三平避之不及,連忙擺手推卻,
“蕭族長題詞如此精妙,貧道亦大有所悟,雖然不才,但該有的自知之明還是有的,膽敢再班門弄斧,畫蛇添足。”
“前輩何必如此謙虛,晚輩既然都提得,前輩參道千載,自然也提得。”
“不不不,貧道濁筆,不敢玷汙聖蹟!”
苦奘和尚大笑起來,看上去不勝歡喜,
“蕭族長,你就不要在為難趙施主了,您這短短几句話,連老衲都汗顏不已,有此聖蹟,恐怕老衲再想找人往上題字,可就難了。”
蕭聰聞言,不好意思起來,
“大師這話說的,讓晚輩如何承受得起……”
苦奘和尚伸出乾枯的手掌,
“蕭族長,可否把冊子還給老衲?”
“哦哦,好!”
蕭聰趕忙將冊子雙手奉了上去,端的是十分恭敬。
在將冊子揣回內袋前,玄奘和尚還翻開看了幾眼,一邊看一邊點頭,嘆息道:
“世間修靈皆求長生,以為那便是永恆之所在,倘若有朝一日得見蕭族長的這寥寥幾語,還如何能抬得起頭來啊……”
說著,將冊子揣回懷裡,抬起頭來笑道:
“蕭族長慷慨幫忙,老衲便是欠了您一個人情,今日種因,他日還果,蕭族長,咱們後會有期。”
“大師要走?為何如此匆忙?”蕭聰面露不捨之色,這當是由心而發,因為跟苦奘和尚在一起,讓他感覺很真實很安定,他喜歡這種感覺。
苦奘和尚起身雙手合十,唸了聲佛號,
“阿彌陀佛,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聚散有時,離合有秩,蕭族長,保重。”
蕭聰知道留不住苦奘和尚,於是作揖回禮,致別道:
“大師一路慢走。”
苦奘和尚輕然點頭,轉身離去,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莽莽夜色之中。
悵然若失的蕭聰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皇甫翾在耳邊提醒“哥哥,人都走遠了,回去坐下吧”,他才回過神兒來,如夢方醒。
大智若愚,虛懷若谷,蕭聰自認為也見過不少超能之輩,但苦奘和尚絕對是最特別的那一個,他感覺苦奘和尚並不是沒有追求,只是那追求又高又廣,他現在還理解不了,可他知道,那也是他在苦苦尋找的東西。
良久,蕭聰一聲失笑,自言自語道:
“來日方長,那麼急幹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