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5日 下午4:00
簡易的手術室裡,只有刀具不斷碰撞手術盤的聲音。
蘇溪背靠著牆坐在門口,她低著頭正在看愣頭青的手槍。
不用擔心指紋,她的指頭上一直粘著透明膠貼。
和蘇溪的那把二手的氣手槍完全不同,這是把幾乎全新的****,槍裡只有三發子彈,在療養院門口的時候九紋蟲全打光了。
他在計程車上拿著槍只是在虛張聲勢,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槍是從哪兒來的,那個跟九紋蟲在一起的三角眼現在是死是活?
手槍映著手術室的燈光,烏黑鋥亮,看起來不真實得好像電影。
最好是電影,斷了電源,一切就都恢復正常了。
郭彩梅只是個婦產科醫生,除了接生流產她最多能治個感冒發燒,稍微嚴重點就得讓病人去醫院的那種。讓她做槍傷止血縫合的手術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除非真的有奇蹟。
蘇溪只能相信有奇蹟,九紋蟲也是。
從九紋蟲寧死不去醫院來看,他的案底肯定不是小偷小摸那麼簡單,被警察抓住十有八九也是死刑,更不要說去了醫院也可能死在手術檯上。
賭吧。
只能賭。
這就是他們這些亡命之徒的宿命,一旦開始,就只能繼續。
小美從手術室裡跑了出來,看到蘇溪手裡的槍,一下子停住腳步,惴惴不安地說:“血、血沒了。”
蘇溪衝她擺擺手。
看著小美的背影從診療室消失,蘇溪有一瞬間的失神。
十八九歲的年輕女孩,在這種地方幹活,要麼單純無知,被郭彩梅這樣的老油條哄騙,大概還以為自己也是在救死扶傷。“你不給她們做手術,她們更慘。”要麼她財迷心竅,為了錢什麼事都能做。“反正又不會死人——哎喲,死了就只能怪她們命不好。”
蘇溪能想到說這些話時,這個女孩子臉上的表情——都是這些套路。在“三不管”地帶長大的人,每個人都知道的套路。
窗外有不知名的鳥叫聲,蘇溪回過神來。耳邊還是器械碰撞手術盤的聲音,冰冷的生硬的——
不對!
血漿沒有了,助手沒有了,郭彩梅有多大本事,在這種情況下,還在繼續著手術?
蘇溪跳起來,她衝進手術室,看到郭彩梅就站在手術檯邊上,她拿著手術刀正準備往盤子裡扔。
看到蘇溪,郭彩梅馬上尖叫了一聲,扔掉了手裡的手術刀,抱著頭蹲在地上:“別、別殺我……”
九紋蟲靜靜地躺在手術檯上,憤怒的雙眼合上了,在昏暗的光線下臉色是古怪的灰白——大概在他躺在這兒的五分鐘之內,就已經死了。
郭彩梅和小美做的,只是讓蘇溪在外面聽著,這個男人還活著,她們在救人。
小美!
蘇溪拔腿向外跑去。
小美沒有報警。
她們這種人絕不會招惹警察,她們只會召喚同類,比她們更兇殘更冷酷的同類。
小美在前面跑著,後面跟了三個男人。打頭兩個穿著緊身黑色背心,手臂和胸前都是肌肉虯結,兩人都是二十來歲,一個染了一頭黃毛,一個右臉上一條長疤。跟在他們後面的是個頭髮灰白的高個兒男人,年紀並不大,三十多歲的樣子,嘴裡叼著一個菸捲兒,眼神陰鷙,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