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4日 上午10:40
警察和法醫很快就來了。
蘇溪和那個女服務員作為現場目擊證人被安排到茶社一樓的門廳等待問訊。
禿了頂的茶社老闆魏如海一臉晦氣。五個月前,他的茶社捲進了一起販賣毒品案,涉案的毒販從後門跑掉了,警察沒破案,卻讓茶社被連累得關門一個月停業整頓。而這次,又是一個不認識的女人,居然死在這裡。
“倒黴催的!”魏如海氣得一直拍著桌子罵服務員,結果警察一來,他馬上變了一張臉,賠笑著跟前跟後。
茶社門口擠了一堆看熱鬧的人,吵吵嚷嚷的,有兩個派出所民警在外面協助維持秩序。
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腳步匆匆地走近,給民警亮了一下證件,民警點頭放她進來。
她是刑偵隊裡的新人,至少蘇溪沒見過,應該是最近一個月才來刑警隊的。她個子高挑,白白淨淨,眼仁烏黑,臉頰上有青春正好的健康女孩特有的嫣紅。
她走進來,第一件事就是拿著手機拍照片,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參加兇殺案的調查,眼神裡有壓抑不住的興奮。
“千江,別拍了,張隊來了。”
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從樓梯上下來,一見這個新人女警就招呼她:“再給小聶打個電話,怎麼還不來?”
說話的人是鄧銘。五十五歲。薑還是老的辣,別看他整天笑哈哈的,職業的嗅覺比誰都靈敏。
鄧銘身後是林強。林強的外號叫光頭強,人如其名。
他們倆都是刑警隊的富有經驗的骨幹警探。
蘇溪的心咚咚地跳著。
她看到又一個男人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中等個頭,大方臉,黑臉膛,一雙眼睛不怒自威,穿著深灰的POLO衫。他緊繃著臉一出現,所有人都站直了身子。尤其是千江,她挺胸抬頭,立正站好,看著他的表情像上學第一天的小學生看著升旗臺上的校長大人。
市刑警總隊的隊長張維則。
這間茶社距離市公安局只有兩站路,到場的警察都是從刑偵總隊直接過來,反應迅速,這應該是意外的收穫,一切都在朝著順利的方向發展。
希望吧。
蘇溪緊抿著嘴唇。她不需要刻意扮演,只是稍微放鬆一下神經,那失控的一直在哆嗦的手和在鏡子中看到的灰白的臉色,就已經在表明她扮演的角色身份了:一個涉世不深,驚慌失措的女人。
“是你們發現的屍體?”
鄧銘和林強去找茶社的老闆瞭解情況,張維則則帶著新人千江給目擊證人——蘇溪和那個女服務員——錄口供。
千江站在張維則身邊,看上去比蘇溪和王豔都緊張,她一手拿著本子,一手拿著筆,緊繃著臉,站得筆直。
發現屍體的女服務員叫王豔,她看了黑沉著臉的張維則一眼,突然哭了出來,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張維則看了一眼千江,千江馬上跑開去,找別的服務員要了一包紙巾,遞給王豔。
王豔用紙巾抹著眼淚鼻涕,仍然是抽抽搭搭個不停。
張維則不耐煩地清了清喉嚨,把目光落在情緒相對穩定的蘇溪的身上:“你看到什麼了?”
蘇溪小心地拿捏著說話的分寸,聲調的高低,情緒的緩急。
在身經百戰慧眼如炬的張維則面前,連他一個戰壕裡的手下千江都如此膽戰心驚,更何況心裡有鬼的她。
就像是掉進陷阱的狐狸,嘗試著說服獵人放了自己。
荒誕而又悲愴。
蘇溪用顫抖的聲音,顛三倒四地說了一遍自己的證詞:跟人約好在這個茶社見面,來得早,所以先去了洗手間……
張維則一邊聽蘇溪說,一邊間或問女服務員王豔一兩句,很快,他就把經過搞清楚了。
“……死者十點過五分來的,你帶她去了204包間,進去之後點餐,然後十點一刻,你來了……”他看向蘇溪,“你叫什麼名字?”
蘇溪沒有猶豫,“蘇溪,甦醒的蘇,溪水的溪。”
她不能猶豫,證人要留下身份證號的,她不能撒那種一下子就被拆穿的謊話,尤其是在警察面前。
千江一邊聽,一邊唰唰地做記錄,頭也不抬。
“你十點十五分來的,你跟人約好,你們約的哪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