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真想一腳揣在金少的頭上,像踢足球那樣把他的頭踢飛,不過五講四美告訴我,這樣做是不禮貌的,所以我蹲了下來。金少翻個身從地上站起來,蹲在潔白的海報紙上,留下了一個大大的球鞋印,然後露出一嘴雪白的牙齒和我說,“讓別人想犯罪就算了,讓別人不想犯罪多尷尬的!”
我站起身,沒有接金少的話茬,因為根本不知道和他說什麼。我對金少和人打招呼的方式搭訕無能,就先進去辦公室把書包放了下來。
子琛正在電腦前作圖,見我進來和我打了聲招呼。
我朝子琛走過去問他,“什麼時候開始畫?”
子琛說,“不好意思啊,臨時把你叫過來,實在是找不到人了,東西要的比較急!”
我搖搖頭,“海報設計好了嗎?”
子琛說已經好了,說完就開始列印海報的設計稿。他列印了兩份,一份是給我的,一份他自己留著,再從櫃子裡把畫海報的工具找出來,擺在門口的地上鋪成一排,我趴下來從左到右寫字、子琛蹲在地上從右到左畫畫,我寫了一筆之後忽然覺得不對,抬起頭看著正在看著我倆的金少,“那你幹嘛?”
金少想了想,“監工!”
我和子琛嘟囔了一句,“幸虧我來了。”
子琛說,“文不能文,武不能武,買水買飯還是靠譜的,有什麼想吃的、想喝的趁這會兒,不用客氣,能坑他的機會不多。”
我也沒和金少客氣,子琛說完我就說,“我要喝星巴克!”
子琛說,“我要摩卡。”
那會兒星巴克還沒有像現在這樣大街小巷上都是,我們學校方圓三公里以內根本就沒有咖啡店,想要買咖啡得往東、往東再往東一點去西單了。我那時候對咖啡根本就沒有了解,只是子琛說了別客氣,那我翻譯過來自己理解的就是什麼貴點什麼!
我不知道摩卡是什麼,但又不想在金少面前丟份兒,就和他說,“我也要摩卡……再來一份披薩!”
金少掐著自己的嗓子尖聲問我,“你家星巴克還賣披薩?”
子琛說,“沒事兒,現在才十點半,必勝客還沒打烊,你跑快點!”
我抬起頭笑眯眯的看著金少,“還沒打烊,你跑快點!”
子琛說,“如果你買不來,我倆就罷工,你自己擱這兒畫海報,我和妹子去避風塘過夜!”
金少說,“你倆咋不問我把開房的錢一要呢?”
我把筆拍在地上說,“對!罷工。”
金少用指頭狠狠的指著我和子琛,然後扭頭就真的朝著門外衝出去了,我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金少會當真,看著他出門我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和子琛說,“我其實就是開個玩笑。”
“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金少這個人不壞,他有他的好處。之前幾次和你急不是針對你,每個小組人員是固定的,你不來,剩下的人活兒就多、壓力大,學生會也沒給誰發工資,就是每個學年末的時候一人多那麼一星半點的學分,別人抱怨,金少憋著一肚子火兒,覺得人怎麼都這麼能斤斤計較的?他活在他的小世界裡,覺得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就應該是梁山好漢裡面的那種,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共同進退,理想和現實有點出入,事情又因你而起,他就順手拿你開刀了。”子琛和我解釋之前金少和我發飆的原因,他溫文爾雅的樣子,有種古裝劇裡面的紹興師的感覺
我和子琛說,“我不是和金少計較,我是覺得這種事情完全可以避免,為什麼每次畫海報都得挑上課時間?而且挑的不是要交程式答辯,就是在上我們掛科率最高的模電。每次都趕得這麼巧,我和金少八字得有多不合啊?”
子琛說,“你有你的課,其他人有其他的約會,有人希望上課的時間弄完,你就希望安安心心的上課,想要定一個每個人都滿意的時間哪兒那麼容易?”
我想了想,拍了拍海報紙,“現在這種時間就很好嘛!”
子琛說,“你連夜畫完,第二天上課睡覺。和你上課畫畫,夜裡睡覺有什麼區別?你還能睡得比較舒服……”
我覺得子琛說的好像特別有道理。
金少真的去買了咖啡和披薩,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路太遠還是他故意的,披薩是涼的、咖啡也是冷的,摩卡里的巧克力在咖啡裡沉澱下來讓人覺得嗆嗓子,甜味變得廉價、奶味變得腥氣,披薩上的芝士嚼在嘴裡也像是吃了一團粘土。那一頓飯讓我對星巴克和必勝客這兩家店有陰影了四年,從此以後再買夜宵,我總會說,“可樂、雞蛋灌餅,謝謝!”
子琛就說,“啤酒、煎餅果子,謝謝!”
我們兩個人一夜間繪製了長約20米的巨型海報,在第二天太陽露出頭之前將海報掛在了學校主幹道的展板上,我打著哈欠,蓬頭垢面地和他們倆說,“我要回去睡覺了,晚安……”說完招了招手,準備拖著疲沓的身子朝寢室的方向走,金少忽然叫住了我,“李沛?”
“啊?”我扭過臉去看著他,因為睏意,人都看不大清楚。
金少動了動嘴,我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麼就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我說!”金少第二次完全是扯著嗓子吼出來的,“生日快樂!”那聲音震耳欲聾。
“哦!”我點了點頭,覺得腦子一懵,有種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感覺,轉過頭就朝著自己的宿舍走,頭沉沉的上樓、然後回屋裡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