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戴著眼鏡,盤腿坐在炕上,手裡拿著一本書靜靜看著。
周秀蘭坐在炕沿,拿刀削著土豆笑著說道:“大海在派出所上班,這村裡人見了我都不一樣了,哎呀,這孩子有出息,這日子過得舒心不少。”
秦德放下書緩緩說道:“當公安吃公家飯,那就是幹部,人民日報上說了,當好乾部就是為人民服務,大海這孩子從小就一根筋,只要思想路線端正,那就錯不了。”
周秀蘭這幾天心情很好,也沒了平日裡不停的叨叨,說話語氣也平和了許多。
“嘿,我不懂你說的路線啊服務啊這些大道理,反正我找蔣支書打聽了,當警察一個月工資加獎金七八百呢,你教了一輩子書也沒拿過這麼多工資!這回大海可算給咱家長臉了,對了他爹,你說這回大海跟他那個同學曉娟,有戲沒?”
秦德想了想,又拿起書翻著說道:“蔣支書說了,曉娟的爹是縣裡的民營企業家,曉娟這姑娘長得漂亮,咱大海雖然長得不差,現在還當上了警察,但是跟人家條件還是差著十萬八千里,你沒看上回曉娟娘來咱家,那個傲的,頭都抬到天上去了!”
周秀蘭一提起這事就氣不打一處來,急忙說道:“對,我搭眼一看那老孃們我就不順眼,你說你有錢就有錢,來咱們家耀武揚威,咱莊稼人不偷不搶,靠勞動吃飯,走的正坐得直,還能搭理她那一套?”
秦德道:“所以說嘛,我不看好這事兒,就算以後做了親家,你覺得大海能伸開腰嗎?不得受她一輩子?廣播上早就播了,現在國家政策是堅決反對農村包辦婚姻的,講究的是自由結合,這事兒就順其自然,你我都不要干涉,看大海自己的想法!”
“話又說回來,曉娟那姑娘我是真稀罕她,身材樣貌都沒得挑,穿著打扮也時髦,就是你說的那個詞叫什麼來著,氣氣……氣質,對氣質,氣質就像電視裡大城市的人一樣,我能看得出來,她對咱家大海也是死心塌地的,就是她娘那個德行太噁心人!你說要不是蔣支書拉著,我非撕她不可?還拿錢給咱,這是磕磣誰呢?我告訴你……
周秀蘭喋喋不休的說著。每當這個時候,秦德就歸於沉默,今天也不例外,秦德看著書嘴裡小聲讀著:“問那少年姓名。那少年欠身答曰:某乃常山真定人也,姓趙,名雲,字子龍。”
“……哎,他爹,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周秀蘭嘮叨了一會,一看秦德根本沒搭理他,坐炕上一邊看書一邊搖頭晃腦的讀著,自己覺得沒趣,起身喊著:“小月,幫我拿點柴,燒鍋了,今天吃土豆燉粉條,大米飯。”
“哎。”秦山月應了一句、
周秀蘭端著削好的土豆剛要出門,抬頭就和人撞了個滿懷,仔細一瞅,正是大海的同學關曉娟。
關曉娟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大媽,你好。”說完將手裡拎的兩個塑膠袋放在了堂屋桌上。“這給小河買的大白兔奶糖。”
姑娘穿著淺色羽絨服,腳蹬小皮靴,頭髮挽在腦後,看起來如鮮花一般亮眼,渾身上下充滿著青春的朝氣。
“哎呀,曉娟,快坐快坐。”周秀蘭連忙道。
秦德也從炕上下來了,客氣道:“姑娘,你來了。是找我們家大海吧?”
關曉娟臉色難看的問道:“是啊,大伯,大海沒在家嗎?”
秦德答道:“沒啊,去鎮裡派出所上班了,剛參加工作,挺忙的,路遠,有時候就在所裡住個一兩天。”
周秀蘭瞧著關曉娟臉色不對,連忙問道:“咋了?你倆鬧矛盾了?他欺負你了?欺負你給我說,我收拾他……”
“沒有,沒有,大媽,我倆好著呢。那個……”關曉娟吞吞吐吐,神色還是很焦急。
秦山月拉著弟弟坐在一旁一直沒說話,但是也感覺到曉娟的表情不對,張口說了句:“曉娟姐,大海哥到底咋了?”
“是啊,出什麼事了?”周秀蘭也追問道,曉娟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
秦德搬起凳子往前坐了坐,對曉娟說:“姑娘,有事別瞞我們,好嗎?你看我們這個家,可經不起啥事啊!”
關曉娟考慮了半天,終於吐口:“大伯,你別急,是這樣,中午下班的時候,我去派出所找大海,可一個個子很高的警察給我說,大海被……被……被停職了!”
“啥?!你說啥?停職了?因為啥啊?”周秀蘭一聽,頓時情緒失控,哭著喊道:“我的天!這才上了幾天班,啊……”
秦德沒理會妻子,嘴唇哆嗦的問關曉娟:“姑娘,你打聽著是因為啥了嗎?”
“好像是因為審問犯人的時候動手打人了,至於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那個高個警察很忙,我和他就說了幾句話。”關曉娟解釋道。
秦德搓著手,在屋裡轉了兩圈,嘴裡喃喃說道:“停職了,停職了。”
忽然一轉身對著關曉娟說道:“這樣,姑娘,這孩子脾氣拗,一根筋,這時候心理上肯定接受不了,他平時出去幹啥也不跟我們說,你告訴我他都是喜歡去哪兒,在咱鎮上有沒有落腳的地點?”
“鎮上就我知道的,他就認識一個國濤,鎮裡村裡有幾個同學,別的就不知道了。”關曉娟考慮了一下回答道。
秦德皺眉問道:“姑娘,你騎腳踏車了吧?”
“騎了,在門口。”關曉娟答道。
秦德拉開抽屜翻找著,說:“咱們分頭去找找吧!姑娘,我找筆和紙,你把那幾個同學的地址給我寫下來,我挨個去看看,讓小月騎著腳踏車載你,你們一起去鎮上國濤那兒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