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之中,氣氛陡轉直下,但是邱茂珍卻從內心的緊張變得放鬆下來。
不同於查良庸等人,邱茂珍從開始的囂張跋扈,到心中惴惴不安,再到現在的狐疑放鬆,邱茂珍的心路可謂是一波三折。
邱茂珍可不是李誠敬這種沒有在山上行走過的人,對於玄門修行界可是有著極深的認知。
別看玄門修行者常年行走於紅塵之中,降妖除魔衛道,可是幾乎不會去管凡人之間的正邪紛爭,更別提李誠敬這種任俠之心,在山上修行界中,幾乎是看不到的。
無論是山野散修,還是駐留在名山大川中的道門聖地祖庭,就是與凡塵糾纏最深的佛門僧侶,都不會過問凡人的那些腌臢事,顯得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
除了妖魔邪鬼之事,行走在人間的山上人根本就不會多看凡人一眼,就算凡人在他們面前磕頭跪地,磕出一個腦漿迸裂,他們也不會動一點惻隱之心,說一句心如鐵石也不為過。
邱茂珍這種山野散修自然是不能完全懂的,可是既然連各大聖地祖庭中的真神仙們都如此,他們這些不通大道的山野散修自然也是有樣學樣,時間久了,就真以為自己是神仙了。
他們將山下的凡人視為螻蟻,高高在上。
之所以沒有視人命為草芥,隨意打殺,邱茂珍聽自己那個短命師父提起過一二,似乎和虛無縹緲的業障和功德有關。
他們這些山野散修,本就摸不到大道邊緣,若是為惡太甚,業障纏身,就連那點比之凡人多上一兩倍壽元的長生久視,也要弄得一個鏡花水月。
所以,但凡修行界中山上山下行走的修行者,若是凡人沒有觸怒他們,他們也很少會隨意打殺凡人。
修行了近百年的邱茂珍,也是知道自己大道無望,這才找了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水窪,混了一個供奉,想要在剩下的壽元中,好好享受一把人間富貴,也不枉自己在人間走一遭。
對於李誠敬這類同道,自然是充滿了敵意。
可如今看來,邱茂珍覺得自己是多心了,山上修行者,幾乎少有任俠之輩,定然只是尋常的道士,恐怕連煉精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吧。
想到這裡,邱茂珍信心大增,看著劍拔弩張的氣氛,知道是自己表現的時候了。
邱茂珍一拍桌子,站起身怒視李誠敬,說道:“莊主如此盛情款待,禮遇於你,你這小道士真是好不知麵皮為何物,大莊主心善,可本仙師卻沒那份善心,乖乖出來磕上三個響頭,把你那多事的舌頭留下,本仙師做主,留你一條狗命。”
話音落下,就引來了無數奇特疑惑的目光。
這邱茂珍平日裡可是傲氣的很,多喜享受,厭惡做事。
前幾日那次出手,暗地裡也不知道查良庸兩個兄弟許下了多少好處,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邱茂珍竟然自己跳出來。
就是查良庸都愕然的,連心中火氣都有那麼一點不連貫了,讓他好不詫異。
李誠敬撇了一眼邱茂珍,淡淡說道:“貧道不與你置氣,是因為此事與你無關。一個連煉精都練的如同狗刨坑的東西,還是乖乖閉上嘴巴,若是真要強出頭,貧道倒是挺想領教一下你這所謂仙師,道法有多高!”
邱茂珍聞言,臉上張狂的笑容變成愕然,他怔怔看著李誠敬,指著他,想要說什麼,可是立刻閉上了嘴巴,安靜坐下。
一語道破天機,邱茂珍心中快要悔死了,沒有想到,山上少有的任俠之輩,竟然被他碰到了。
能夠一語點破他的道行,在他認知之中,要麼是修有獨特道法的修士,要麼就是高自己一境以上的金丹修士。
雖說道行高不代表道法也高,可是他自己就是一個臭魚爛蝦,哪敢瞧不起比別人。
邱茂珍暗中嘆氣,心道:“不是本仙師怕了你,只是懶得與你計較。”
山上人重麵皮,可同樣也不重麵皮,這也要看各自的道行,地位和周圍有無同道。
現在周圍都是一群山下的凡人,邱茂珍覺得自己不至於因為一群凡人的想法去和一個同道中人鬥法。
查良庸看見心中真神仙的邱茂珍竟然被對方一句話給嚇退,心中早就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身上也沒有了之前的氣定神閒。
這時,李誠敬轉頭看向他,笑著說道:“你也不用擔心,貧道才懶得為那歌女報仇,冤有頭債有主,貧道又不是你的仇人,更不是你的債主,不會幹這種事情。只是此事貧道還是挺好奇的,所以有此一問,你如實回答就好。”
想了想,李誠敬繼續說道:“當然,如果你認為貧道是要與你為敵,也可以,隨查大當家的開心就好,想要出手就儘管出手,貧道接下就是。”
查良庸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邱茂珍,正好看到邱茂珍也看向自己,耳邊響起邱茂珍的聲音。
“如實回答就好,此人所言應該是實話,山上的真仙們一般不會過問凡間俗世。若本仙師沒有猜錯,對方實在以此事觀道。觀道是什麼意思,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對方不會因為你的惡行出手對付你。還有,別想讓本仙師出手,對付幾個普通人和對付同道中人,那是兩個概念,你付不起讓本仙師出手的銀子。”
查良庸臉上陰晴不定,周圍的查家人,都是人精,自然也看得出現在是什麼氛圍,自然也不會盲目為查良庸樹敵,一個個安靜的坐在案几之後,一句話不說,整個宴會廳詭異的安靜。
查良庸良久才笑著說道:“道長既然問,確實有此事。那歌女確實被在下收為了小妾,只是那歌女父親太過不知好歹,惹我厭煩,一日醉酒被我一拳打死。那歌女也是個腦子有病的,得知此事之後,竟然懸樑自盡,事後在下嫌晦氣,就讓人將她們父女兩丟入了附近的亂葬崗中。”
李誠敬點了點頭,站起身說道:“如此就好,貧道酒足飯飽,多謝查大當家的盛情款待,貧道先行告辭。”
說完,竟然真的轉身就走,沿途沒有一人敢阻攔,任由他一路出了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