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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七章 落魄山的鏡花水月 (第1/6頁)

進了小巷宅子,柳清風和陳平安一路敘舊,只是相較於陳平安與趙繇兩位老鄉的敘舊,要更“見外”些。

多是聊青鸞國的風土人情,也聊柳清山和獅子園。柳清風的弟弟柳清山,與師刀房女冠柳伯奇成親後,這麼些年一直在遠遊,期間去過一趟倒懸山,有點像是省親,山上拜師如投胎,柳伯奇的恩師,正是駐守大門的那位倒懸山年邁女冠,與白玉京青翠城的“小道童”姜雲生,以及劍氣長城的劍仙張祿,一門之隔,就是兩座天下。柳伯奇當年返回師刀房,柳清風首次遊歷倒懸山,避暑行宮那邊是得到訊息的,只是陳平安當時沒有露面。

落座後,陳平安笑道:“最早在異鄉見到某本山水遊記,我第一個念頭,就是柳先生無心仕途,要賣文掙錢了。”

那位與衝澹江水神李錦有舊的老郎中,是祠祭清吏司的一把手,清吏司與那趙繇的吏部考功司,以及兵部武選司,一直是大驪王朝最有權勢的“小”衙門。老人曾經參加過一場大驪精心設定的山水狩獵,圍剿紅燭鎮某個頭戴斗笠的佩刀漢子。只是懸念不大,給那人單挑了一群。

老郎中在那之後,還曾帶著龍泉劍宗的阮秀、徐小橋一起南下書簡湖,最終在芙蓉山落腳,粘杆捕蝶捉蜓,追捕一位大驪本土出身的武運胚子。所以老話說老人的老故事多。

他對這個落魄山的山主,很不陌生。況且二十多年來,不管北嶽山君魏檗的披雲山,如何幫著落魄山雲遮霧繞,終究逃不開大驪禮部、督造衙署和落魄山山神宋煜章的三方審視。只是隨著時間推移,宋煜章的金身、祠廟都搬去了棋墩山,督造官曹耕心也升官去了大驪陪都,加上飛昇臺崩碎,這場驚天動地的變故,大驪禮部對落魄山的秘密監察,也告一段落。而無論是兩任大驪皇帝對北嶽魏檗的扶植和器重,選擇吊兒郎當的曹耕心,來擔任密報可以直達御書房的窯務督造官,讓宋煜章搬出落魄山,又都算是一種示好。

所以年輕宗主落座後這句開門見山的調侃,讓老郎中察覺到一絲殺機四伏的跡象。

難道是打算要與大驪秋後算賬?

說實話,如果不是職責所在,老郎中很不願意來與這個年輕人打交道。

身世履歷,太過複雜。行事風格,太過謹慎。老郎中這麼多年來,經常時不時就翻閱禮部密檔,當做一碟佐酒菜。想要從落魄山的年輕山主發跡過程當中,找出個“理所當然”。可無論是陳平安在家鄉,當窯工學徒的那段慘淡歲月,還是後來在書簡湖擔任賬房先生,老人都只看出了失魂落魄落魄一語。可彷彿每次書頁翻篇,陳平安就會悄無聲息地再登高處。換成一般的年輕人,諸多位於山低處的那些陳年恩怨,意氣風發,早就乾脆利落解決了,結果這位年輕山主,就這麼一直餘著,年復一年,偏不去動。

如今一座北嶽地界的山頭,與大驪宋氏的龍興之地,按照山上仙家的說法,其實才隔了幾步遠,就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悄然提升為宗門,而且竟然繞過了大驪王朝,合乎文廟禮儀,卻不合乎情理。

就像那雞毛蒜皮一大堆的市井村野,一個忍氣吞聲了大半輩子的憨厚漢子,突然有天買了壺好酒,默然無語,痛飲一頓,滿身酒氣,夜間提刀而出。

劣紳豪橫和紈絝子弟的魚肉鄉里,還能讓旁人提防,可一個老實人的暴起殺人,如何預料?

桌上無茶水,也無酒。

反正陳平安也是客人。

柳清風笑道:“如果真是我捉刀代筆,除去開篇幾千字,一字不改,全部保留,其餘都要大改,江湖偶遇,大說其豔,仿骸骨灘壁畫城的丹青手筆,再仿雲窟福地花神山,配以彩畫美人十二幅。山上奇緣怪境,多寫曲折,濃墨重彩,著重一個仙字。與人廝殺,寫其殺伐果決,絕不拖泥帶水,側重一個狠字。置身官場,誇其老道城府,為人處世滴水不漏,突顯一個穩字。”

“閒暇時,逢山遇水,得見隱逸高人,與三教名士袖手清談,談精誠,論道法,說禪機,無非一個逸字。教人只覺得虛蹈高處,群山為地,白雲在腳,飛鳥在肩。看似縹緲,實則虛無。文字簡處,直截了當,佔盡便宜。文字繁處,出塵隱逸,卻是繡花枕頭。行文宗旨,歸根結底,不過是一個‘窮怕了’的人之常情,以及通篇所寫所說、作所作為的‘買賣’二字。得錢時,為利,為務實,為境界登高,為有朝一日的我即道理。虧錢處,為名,為養望,為積攢陰德,為賺取美人心。”

“找到北俱蘆洲的瓊林宗,九一分賬,甚至我可以不要一顆銅錢。只求所有的仙家渡口之外,山下每一處的市井書鋪,都要有幾本山水遊記的,上冊?上冊撰寫此人之心機幽微,深不見底,書中有那十數處細節,值得有心人推敲,能讓好事者咀嚼。君子偽君子,模稜兩可間,下冊大寫其行事光明,胸襟磊落,在亂局當中,潛入蠻荒天下軍帳,結實諸多王座大妖,僅憑一己之力,玩弄人心,如魚得水,一心為浩然,立下不朽功。”

聽到這裡,陳平安笑道:“遊記有無下冊的關鍵,只看此人能否安然脫困,返鄉開宗立派了。”

所幸這些都是棋局上的覆盤。所幸柳清風不是那個寫書人。

一個只會袖手談心性的讀書人,根本折騰不起浪花,妙筆生花,著作等身,可能都敵不過一首童謠,就天翻地覆了。但是每一個能夠在官場站穩腳跟的讀書人,尤其是這個人還能平步青雲,那就別輕易招惹。

柳清風笑了起來,說道:“陳公子有沒有想過,其實我也很忌憚你?”

陳平安不置可否,問道:“我很清楚柳先生的品行,不是那種會擔心能否贏得生前身後名的人,那麼是在擔心無法‘了卻君王事’?”

柳清風拍了拍椅把手,搖頭道:“我同樣深信不疑陳公子的人品,所以從不擔心陳公子是第二個浩然賈生,會成為什麼寶瓶洲的文海周密。我只是擔心寶瓶洲這張椅子,依舊卯榫鬆動,尚未真正牢固,給陳公子返鄉後,裹挾大勢,身具氣運,然後這麼一坐,一晃悠,一個不小心就塌了。”

陳平安笑道:“所以那位皇帝陛下的意思是?”

柳清風說道:“所以皇帝陛下希望陳山主,可以同時擔任披雲山林鹿書院的山長。此後下宗選址,無論是寶瓶洲中部的舊朱熒王朝,還是桐葉洲或者北俱蘆洲,大驪朝廷都會鼎力相助,幫助文聖一脈,開枝散葉,三洲山河之內,獨尊文聖一脈的學問,卻又不會排斥百家爭鳴。爭取百年之內,連同山崖書院,林鹿書院,觀湖書院,魚鳧書院,大伏書院在內,三洲版圖,至少有十座書院,會在山門口立碑銘文,以大隋山崖書院為例,銘刻《勸學》,林鹿書院立碑《修身》。說不定,終有一天,會有第三十二座書院立碑。”

浩然九洲,儒家設定七十二書院,是定例。

至於書院山門口的碑文,則無約束,山門有無石碑矗立,以及碑文的內容選擇,只看歷任書院山長的喜好。不過大體上遵循一個只增不減的規矩,只有一次例外,就是那場三四之爭落幕後,因為文聖神像被搬出中土文廟,失去了陪祀地位,使得許多書院碑文都被撤銷。

陳平安靠著椅背,笑眯眯問道:“需要我做什麼?”

柳清風搖搖頭,“陳公子只需要當這山主和山長,都當得安安穩穩,就是大驪和寶瓶洲的福氣。”

陳平安微笑道:“事關重大,得讓我好好想想,聖人教誨,三思後行嘛。反正有一點可以保證,我絕不會讓柳先生難做人,落魄山絕不會讓柳尚書難當官就是了。”

“恭祝落魄山躋身浩然宗門,蒸蒸日上,步步順遂,如日中天,高懸浩然。”

柳清風站起身,抱拳笑道:“相信這一天,肯定會來,不過按照關老爺子的那個說法,柳某人也已是走不動路、咬不動肉、捨不得梳頭的三不歲數,多半是瞧不見這種盛況了,憾事。不管如何,陳公子有曹編修這樣的得意弟子,柳某人有這樣的半個門生,需要親自答謝一句,再與陳公子額外道賀一聲,文脈興盛。”

陳平安抱拳還禮,“曹晴朗是新科榜眼,又是柳先生的半個官場門生,幸事。我也需要為大驪朝廷道賀一句,文采薈萃。”

大驪陪都的那場會試,因為版圖依舊囊括半洲山河,應試的讀書種子多達數千人,大驪按新律,分五甲進士,最終除了一甲奪魁三名,此外二甲賜進士及第並賜茂林郎頭銜,十五人,三、四甲進士三百餘人,還有第五甲同賜進士出身數十人。主考官正是柳清風,兩位小試官,分別是山崖書院和觀湖書院的副山長。按照科場規矩,柳清風便是這一屆科舉的座師,所有進士,就都屬於柳清風的門生了,因為最後那場殿試廷對,在繡虎崔瀺擔任國師的百多年以來,大驪皇帝一向都是按照擬定人選,過個場而已。

趙繇相對名聲不顯,是眾多閱卷官之一,分房閱卷,是十數位科場房師之一,而且趙繇的中式者門生,相對其餘閱卷官,進士數量最少,二甲進士只有兩人。

狀元張定,榜眼曹晴朗。

探花郎楊爽,十八人中最少年,風姿卓絕,如果不是有一位十五歲的神童進士,才十八歲的楊爽就是會試中最年輕的新科進士,而楊爽騎馬“探花”大驪京城,曾經引來一場萬人空巷的盛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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