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聾兒笑道:“不然單憑捻芯的元嬰境修為,獨自一人,就搞垮掉一座金甲洲的宗字頭仙家?換成是隱官大人,也做不到吧?”
陳平安大感意外,有些不敢置信,問道:“一個元嬰修士,單槍匹馬就能夠讓一整座宗門覆滅?”
老聾兒雲淡風輕道:“半年之內,上上下下七百人,連同整個祖師堂,全部死絕。挺大一座宗門,香火徹底斷絕。”
陳平安眯起眼,“捻芯闖下這麼大的禍事,怎麼逃到的倒懸山?”
老聾兒搖搖頭,“我管這些作甚。”
陳平安笑了起來,“也對,管這些作甚。不過有機會的話,要與捻芯前輩好好請教一番。”
老聾兒來了興致,“隱官大人作為儒家門生,也有私仇?”
陳平安說道:“有那麼幾個。”
老聾兒笑道:“想來是他們燒香不夠。”
陳平安不願掰扯這個,皺眉問道:“那頭化外天魔又是怎麼回事?”
老聾兒搖頭道:“說不得。不是買賣事,隱官大人就不要為難我了。”
陳平安轉而問道:“一頭化外天魔,為何珥青蛇,穿法袍,懸短劍?”
在陳平安眼中,那白髮童子,根本與人無異,對方也沒有施展什麼障眼法。
老聾兒神sè玩味,“喜歡擺闊不行啊。”
陳平安搖頭道:“太不謹慎。”
老聾兒啞然失笑。
在這牢獄,謹慎給誰看?
陳平安沒有繼續刨根問底,換了個問題,“除了捻芯和化外天魔,前輩府上可還有客人?”
老聾兒點頭道:“還有個嗜酒爛賭的傷心人。”
當然還很有錢。
老聾兒問道:“年輕隱官與我索要妖族的修道之法,是家鄉那邊有妖物,值得栽培?”
陳平安搖頭道:“不是什麼栽培,多一樣自保之法總是好的。”
落魄山上,草木生長皆自然。
老聾兒招了招手,一頭玉璞境大妖挪動龐然身軀,靠近劍光柵欄,老聾兒探出手臂,撕扯下一大塊鮮血淋漓的肉,放入嘴中慢慢嚼著,好歹身邊還有個年輕隱官,便伸手遮掩在嘴邊,算是待客之道了。
一起走出牢獄,陳平安開始遊歷那座屍骸遍地的古戰場,老聾兒作為東道主,只好作陪。
老聾兒問道:“隱官大人,劍氣長城大戰在即,咱倆就這麼晃悠悠逛蕩下去,就不想著早早收工,返回避暑行宮住持事務?”
陳平安眼簾低垂,“急不來。”
年輕人緩緩抬起視線,“其實也不太想去那邊。”
坐在那邊的每一天,隱官一脈的每位劍修都不輕鬆,不快意,陳平安當然不會例外。
老大劍仙先前提過一嘴,接下來的戰事,避暑行宮就不要插手太多了。
要給劍氣長城所有劍修,一個無拘無束的出劍機會。
他陳清都不會約束,隱官一脈也要少管。
陳平安沒有異議。
望向前方一座巍峨如山的大妖屍骨,骸骨顏sè過於慘白,沒有鬼蜮谷的瑩白屍骨的那種“生氣”,如果是被挪到了浩然天下的荒郊野嶺,風吹日曬,估計撐不了幾年就會風化消逝。簡單來說,這就是這些大妖屍骸,不值錢了。倒是那些神靈殘餘金身,看似堅固依舊,依稀給人一種不可摧敗之感,金身熠熠,只有一些相較於龐然身軀可以忽略不計的窟窿,只可惜也是假象,所以還是變不成避暑行宮的神仙錢,算不得劍氣長城的家底。
老聾兒說這些古老神靈,雖然曾經也算位尊權重,卻是大道走至盡頭的可憐蟲,金身一旦出現腐朽,哪怕僅有一絲一點的瑕疵,就意味著一位神靈正式走向消亡,再無半點逆轉的希望。
陳平安說了一個詞語,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