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慈搖頭說道:“劍與竹鞘分開多年,其實談不上誰是主人。師父得劍時,本就沒有劍鞘。只是長劍無鞘,始終有些遺憾。所以當年師父讓大師兄去寶瓶洲,憑藉占星術的結果,一路依循蛛絲馬跡,終於被師兄找到了這把竹製劍鞘。”
裴杯佩劍,是一把遠古名劍,青神。
此劍成名太早,加上沉寂太久,在後世就變得籍籍無名,直到被裴杯找到。
曹慈提了提手中劍鞘,說道:“師父與師兄說了,是買,如果持有竹鞘之人,不願意賣,也就算了,不必強求。”
他的師父,裴杯這位大端王朝的國師,浩然天下的女子武神,從小就沉默寡言,被同齡人稱呼為木頭人。經歷坎坷,年少習武之後,喜歡偷喝酒,比較貪杯。
昔年木頭人的少女,習武練拳第一天,就想要與很多事情說個“不”字。
陳平安點頭道:“我相信這就是真相。”
曹慈繼續說道:“但是師兄自作主張,才有了當年寶瓶洲的那場強買強賣。師兄是沙場武將出身,年少投軍,領著大端王朝最精銳的一支邊軍,控萬里地,鎮守邊陲。戎馬生涯三十餘年,馬癯仙早就看淡了生死,自己的,別人的,袍澤的,敵人的。”
說到這裡,曹慈停頓片刻,笑道:“我不是幫誰辯解什麼,只是有些事情,得與你說明白了。”
陳平安點點頭,說道:“是得這麼講道理。”
只有心平氣和,才能真正講理。
曹慈說道:“師兄在竹林那邊輸了拳,還跌境,這件事上,他很理解,不過只是覺得自己拳不如人,沒覺得他在竹鞘一事上,就錯了。我勸了兩句,師兄不愛聽。拳是自家拳,事是自家事,恩怨自了,生死自負。我這個當師弟的,就不多說什麼了。所以我猜以後,師兄還會與你問拳。”
陳平安笑道:“真喜歡問拳,隨便他問幾場。”
總不能攔著那個馬癯仙問幾場輸幾場,馬癯仙這輩子只會一輸再輸,輸得他最後老老實實去當個統兵打仗的沙場武將。
不過陳平安又說道:“至於廖前輩的問拳,我會另外計較,就只是純粹武夫之間的切磋。”
曹慈笑道:“這種事情,我當然信得過你。”
不然曹慈今晚何必如此麻煩,登門拜訪,找到陳平安,出拳就是了。
曹慈將手中劍鞘輕輕拋給陳平安。
陳平安伸手出袖,接過劍鞘,微笑道:“果然曹慈還是曹慈。”
是個純粹武夫,卻要比山中修道之人更仙氣。
曹慈說道:“我已經是歸真境,你暫時還是氣盛,那就先不打,等你到了歸真再說。”
陳平安說道:“等我歸真,你該不會又已經‘神到’?”
曹慈微笑道:“那我總不能就這麼等你吧。”
陳平安想了想,“等我遊歷中土神洲,不管我們是否差了境界,到時候都要找你問拳。”
說到這裡,陳平安立即改口道:“可能還是在劍氣長城那邊?”
按照曹慈的性情,肯定會去蠻荒天下,說不定都不會留在黥跡渡口,選擇獨自遊歷蠻荒,深入腹地。
曹慈點頭道:“那就約在城頭,還是老地方?”
陳平安笑道:“沒問題。”
雖然不會立即重返劍氣長城,但是之前在城頭上,眼巴巴看了蠻荒天下將近二十年,看得老子眼睛發澀,那麼總是要走一遭的。
皚皚洲劉氏財神爺,曾經設了個關於曹慈的不輸局,坐莊時限長達五百年。
訊息靈通的山巔明眼人,一個個都心裡有數,劉聚寶設定的這個奇怪賭局,其實就是為兩個年紀輕輕的同齡人設定,跟其餘整個浩然的天下武夫,關係不大。
更古怪的,是兩個砸錢押注最多的,竟然都是押注曹慈無法不輸拳。
其中一個是出了名出門不帶錢的火龍真人,此外還有個藏頭藏尾不知身份。
涼亭那邊,老秀才抬了抬袖子,一手拈棋子,一手捻鬚問道:“是不是打不起來了?”
劉十六笑道:“不一定。”
左右說道:“一定會打。”
被老秀才拉來下棋的經生熹平,提醒道:“打不打我不管,你把那兩顆棋子放回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