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原籙霎時間內心溫暖,小陌前輩,必須投緣!
這些日子,乾瘦道士在此修道,總覺得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擔心自己哪天離開明月皓彩,單獨“下山”歷練,就會被人套麻袋。
原因只有一個,師父他老人家實在是太不會“做人”了!
就說剛才的“打蚊蠅”,人家都沒真正登門打攪,走在趕赴皓彩的路上而已,就被師父噼裡啪啦打回地面,礙著你了?
師父你是抖摟了一手神通廣大,人人敬畏,不敢多說一個字,弟子以後可是還要走江湖的。
許祖靜道了一聲謝,喝了一口酒,仙釀入口,剎那之間,靈氣滾滾從喉嚨湧入肝腸,如瀑布直瀉,一路洞府竅穴氣象一新。
老道士忍不住讚歎道:“好酒!”
老觀主卻不領情,劈頭蓋臉就是一句,“喝過一罈酒,有事說事,沒事就趕緊走人,我還要與小陌敘舊。”
許祖靜笑道:“就是來這邊與前輩拜個山頭,若是再能與前輩多聊幾句遠古故事,就更好了。”
耳聞總是不如親見,後世翻看老黃曆,總是不如書上親歷者口說。
老觀主呵了一聲,倒是難得沒有直接下逐客令。
許祖靜就只好乾坐著,默默喝酒。所幸小陌見這位玉樞城天君仙官不善言辭,就主動聊了幾句,例如先前御風道官都是誰,什麼身份,來自什麼山頭。如此一來,酒桌氛圍就沒那麼沉悶了。
許祖靜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青冥天下事就是白玉京的自家事,許祖靜又是玉樞城唯三能夠參加白玉京議事的道官,聊起那些,如數家珍。
許祖靜慢慢喝完一罈尚不知名的仙釀,就起身告辭。
小陌就拎了兩壇萬歲酒跟兩壇千秋酒,作為地主之誼的臨別贈禮。
許祖靜趕忙道謝,倒是毫不客氣就收下了。
老道士與對方已經熟絡到稱呼對方為小陌先生了,連道友都已省略。
對於這位青年容貌的劍仙前輩,老道士的印象,就是劍術奇高,脾氣極好,是個講究人。
明月皓彩那座白玉宮闕道場內,除了閉關的許祖靜,還有一位親傳弟子和再傳弟子,都是玉樞城資質極好的道官。
尤其是那位老道士的再傳弟子,還有“玉樞城張風海第二”的美譽,放眼整個五城十二樓的幾個年輕輩分當中,此人資質之好,可以排在前三。這還是因為年輕道官當中,有人道號“青山”,是道祖的關門弟子。所以許祖靜此次在明月中開闢道場,專程將這位再傳弟子帶在身邊。
只不過老道士心知肚明,與當年小師弟張風海的“玉樞城餘鬥”、“白玉京餘鬥第二”、“白玉京小掌教”等說法相比,是……完全比不了的。
在許祖靜施展縮地山河的神通後,老觀主微笑道:“許祖靜都不知道自家道場,已經被你看了個底朝天。”
小陌笑道:“山河已改稟性難移。”
雖說萬年之後,無論鬥法問道還是問劍,比起萬年之前的隨心所欲,要束手束腳太多,規矩重重,但是小陌離開陳平安身邊,確實更像曾經的劍修小陌。
老觀主說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萬年之後,修道之人和凡俗夫子,宛如共披一件法袍,名為規矩,法袍神通是人情世故。
老觀主笑道:“要不是劍氣長城出了個年輕又記仇的末代隱官,白景與你,就可以分別佔據一日一月,交相輝映,如果你們能夠攜手躋身十四境,還是純粹劍修,所謂神仙道侶,不過如此了。萬年以來,獨一份的。可惜了。”
昔年蠻荒三輪明月,老觀主腳下這一輪名為“金鏡”、別稱“皓彩”的昔年居中明月,既是賒月那個小姑娘名義上的道場,卻也是小陌的沉睡萬年之地,所以誰是真正的明月主人,還真不好說,如果陳平安一行劍修不曾合力搬徙皓彩至青冥,再假設賒月不曾去往寶瓶洲,那麼等到白澤返回蠻荒,將小陌喊醒,又不曾剝離心性成為如今的“小陌先生”,估計賒月就要乖乖更換道場了,雖說玉鉤已落人間,反正天上還剩一輪月。
有一處僅剩地基的道場,名為蟾宮,地基之上的數百座綿延建築,都在遠古登天一役中,被夷為平地。
小陌當時醒來之時,曾經取走一座月宮遺址,類似一座京城的宮城。
陳平安會以小陌的名義轉贈劉羨陽,作為一份婚禮的賀禮。
所以要說天底下最熟悉明月皓彩的修士,其實是今天到此故地重遊的小陌才對。
按照老觀主原先的猜想,相信周密一定曾經留下後手在蠻荒,比如至少會幫助小陌和白景這兩位遠古劍修之一,當然更大可能還是修道資質相對更好的白景,讓她率先合道十四境純粹劍修,及時補上劍客劉叉的那個空缺。
因為無所謂輸贏,兩不偏袒的老觀主就不耗費心神和道行去作演算了。
周密登天在後,實則“散道”在前。
只是這場散道,與周密當年吃掉一頭頭蠻荒大妖路數相同,比較鬼鬼祟祟,不夠光明正大。
託月山大祖,身死道消,後來託月山被與陸沉借取境界的陳平安斬開,蠻荒公認的新任共主,劍修斐然還很年輕,又有半截劍氣長城不曾被陳平安徹底煉化搬走,再加上老瞎子和十萬大山的存在,這就導致斐然的共主身份,始終有名不正言不順的嫌疑,斐然處境與託月山大祖雷同。
但是蠻荒天下沒有了一座託月山,就是一種影響巨大且深遠的“道上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