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瓶笑道:“其實第一個發言和最後一個發言,打頭陣和壓軸出場,只有這兩者可能才會有點緊張,畢竟所有旁聽的,誰都會格外留神注意。當然輕鬆的法子也是有的,就是自說自話,全然不管其他人說了什麼,打好腹稿,死記硬背,站起身,聊完,坐下,就沒事了。”
裴錢問道:“寶瓶姐姐,你有想好大致的策略嗎?”
李寶瓶雙臂環胸,靠著椅背,神采奕奕,咧嘴笑道:“見機行事,大體上只有一個宗旨,可以的話,我能說點就多說點,爭取把所有旁聽的人都給聊困了,我聊我的,你們該喝喝該吃吃!當年在山崖書院聽夫子們絮叨,反覆說些車軲轆話,這次我都得找補回來!”
裴錢無比確定,寶瓶姐姐沒有在說笑,是極其認真的一個想法……
要是再被那些不是十四境就是飛昇境的三教辯論旁聽者們,曉得此事得怨寶瓶洲山崖書院的那些教書先生們……
李寶瓶問道:“裴錢,這段時日,就沒看你怎麼喝酒啊?”
裴錢難為情道:“本來也不愛喝酒,師父又回了。”
李寶瓶壓低嗓音說道:“大白鵝有沒有與你說個打算?”
裴錢疑惑道:“小師兄說了什麼?”
李寶瓶說道
:“大白鵝如今特別期待小師叔的那個關門弟子,可能是一位小師妹,當然最好是個小師弟了。大白鵝說了,要是小師叔幫他找了個小師弟,那就熱鬧了。”
裴錢默默記下。
文聖一脈的尊老愛幼,是極有傳統的。
除了老秀才的護短,當真就如某位身為文聖一脈的狗頭軍師所說,就跟一隻老母雞護住雞崽兒差不多。
再比如左右對先生的言聽計從,以及陳平安對先生的噓寒問暖,絕對沒話說。
無論是左右對曹晴朗,裴錢他們這些個師侄,還是陳平安對鄭又乾,也都是有目共睹的護短。
但要說平輩之間的同門友誼,呵呵。
當年左右和齊靜春,後來的崔瀺跟陳平安。李寶瓶跟崔東山,裴錢和曹晴朗……
所以大白鵝在李寶瓶這邊,十分理直氣壯,言之鑿鑿,我們這叫繼承傳統,發揚光大。
小師弟不拿來欺負,我們的先生和師父,寶瓶你的小師叔,如何有機會體現出對關門弟子的疼愛和護犢子呢?
之後一行人遇到了個山水禁制重重疊疊的洞府秘境,還是裴錢先前在渡船上邊,無意間眼尖瞧見的。
胖子一聽就來了精神,必須去瞅瞅啊!萬一有豔遇呢?就姑蘇哥哥這模樣,這氣質,這談吐?
鍾魁覺得問題不大,就當是遊山玩水、訪仙探幽了。
在胖子庾謹這個苦力鬼仙,一一破開那些禁制後,依稀可見,煙霧朦朧中有古祠深殿,好像是一處廢棄不用的道場。
胖子縮頭縮腦,小聲道:“鍾兄,咱們不會撞見厲鬼凶煞吧?你曉得的,我膽小,最怕這個。”
鍾魁笑道:“你是怕撞見豔鬼,還是怕遇不見豔鬼?”
胖子答非所問:“清心少思寡慾,修身出世法也,我還稍微欠缺點意思。”
鍾魁與這個胖子相處久了,自然聽得出他的言外之意,若有豔鬼當道攔路,都衝我姑蘇大爺來,只管施展出十八般武藝,考驗考驗我的道心和定力。
鍾魁微微皺眉,低聲道:“明明不是汙穢之地,為何煞氣這麼重,已經相當於一處數萬陰兵聚集的古戰場了。”
如果只有他跟胖子在此晃盪,倒是無所謂,只是如今身邊跟著李寶瓶這些晚輩……算了,想到還有裴錢,鍾魁就只是以心聲提醒他們小心幾分,相互間別拉開三步距離,尤其是叮囑談瀛洲和鄭又乾這兩個境界最低的孩子,同時讓胖子記得護住這倆,別一心想著山野豔遇之類的。
胖子點點頭,再嗅了嗅,“如魚得水,痛快痛快。”
山中突然有個渾厚嗓音響起,聲若震雷,激盪迴旋在眾人耳邊,“速速退出,此地兇險,不宜久留。”
胖子環顧四周,咦了一聲,“鍾兄,這廝有點道行啊,連我都察覺不到聲音的來源。以鍾兄看來,是人是鬼,是敵是友?”
鍾魁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起見,轉頭說道:“寶瓶,裴錢,你們跟在庾謹身邊,帶著鄭又乾和談瀛洲一起離開此地。”
胖子跺腳道:“憑啥!”
鍾魁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胖子縮了縮脖子,“也好。”
亭臺樓閣,紙窗上月光漸滿,影影倬倬,小園幽徑曲折,路邊叢花,依稀有宮裝女子,輕步暗移蟬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