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從長春宮水榭那邊旁聽而來的訊息,禺州地脈深處,其餘大驪地支一脈六位修士,應該與白景碰頭了。
“鋪墊,怎麼能算跑題呢。”
白景笑著自我辯解,然後她從袖中掏出厚厚一大摞紙張,紙張極薄,故而數量極多,畫面內容,都是遠古歲月裡的景象,每一頁都可謂孤本了。
若是將其編訂成冊,再飛快翻頁,挺像一本市井書肆賣給稚童們的小人書。
白景丟給陳平安,說道:“事先宣告,只是借閱。”
陳平安接過那摞繪畫有諸多天地異象的紙張,沒來由笑了笑。
其實更像是當年小黑炭去學塾讀書時的課本,在每張書頁的邊角空白處,繪畫出個小人兒。
老廚子曾經偷藏了一本,作為裴錢“讀書辛苦”的證據,再用另外一本書籍替換,而且還有意照著畫了些一模一樣的小人兒。
只是裴錢多人精,不知怎麼就給她發現不對勁了,那會兒她著急得團團轉,擔心不小心被師父瞧見,結果裴錢翻箱倒櫃都沒能找到那本“離家出走”的書籍,她便懷疑是不是有家賊犯案,於是她一手輕輕揪著騎龍巷右護法的耳朵,一腳重重踩住騎龍巷左護法的尾巴,讓他們兩個趕緊坦白從寬。
陳平安先一眼掃過所有在手中急速翻動的“書頁”畫面,然後從頭再看一遍,這一次就慢了。
其中一頁畫面,有兩個空白處,分別位於這張書頁的西北和東南,其中一處如火灼燒出個窟窿,另外一處則是被水漬漫漶浸透。
先前與青同那場閒聊,陳平安當時就用了個很土氣卻極其恰當的比喻,宛如後世田地的火燒和翻土,使得大地之上,經過濃郁充沛靈氣的浸染,從貧瘠之地轉為肥沃良田。因為散落各地的眾多神靈屍骸本身,又成為天地靈氣的源泉。
遇到大年份,年景就好,就有大收穫。不計其數的修道之士,置身其中,各有機緣造化,得以佔據一處處風水寶地,紛紛開闢道場,收攏天材地寶,人間大地之上,隨處都是“裸露”出來的道法脈絡,只說後世雷函這類原本秘不可顯的“天書”,更是數不勝數,只因為天庭水火兩部諸多隕落神靈的金身碎片之外,與此同時,權柄極重的雷部諸司神將,又不可避免地被這場內亂裹挾其中,說句不誇張的,在那段天才輩出、“道士”如雨後春筍湧現的歲月裡,地上的機緣,簡直就是“俯拾即是,不取諸鄰”。
白景唏噓不已,“等到登天一役結束,人間修道之士,終於反客為主。”
“再就是那場分裂成兩個陣營的內鬥了。”
“落敗一方,慘兮兮啊,沒誰有好果子吃。”
她跟小陌這撥大妖,為何會沉睡萬年,還不就是那場架打輸了,必須躲起來養傷。
不過最慘的,當然還是那位作為一方領頭者的兵家初祖,原本他都是可以直接立教稱祖的,當初儒釋道三教祖師對此並無異議,只因為想要佔據那座遠古天庭遺址,然後結局就是那場共斬了。
不過白景還是極為佩服此人的,完完全全,當得起“大丈夫”一稱!
而且這位兵家初祖的野心勃勃,可是毫不掩飾的,直接攤開來,沒有玩弄任何陰謀詭計,掀桌子!
所以這次白景看似撂挑子,獨自離開蠻荒,尋找小陌結成道侶,當然是主要原因了,其實此外白景還藏著一份不可告人的私心,若是這位兵家初祖重新出山,再有類似的幹仗,必須繼續算她一份!
“之後便是小夫子出手,絕地天通。”
但是為後世天下修士專門留下了一道無形大門,或者說是一條通道,進身之階。
就是練氣士除了煉日拜月之流,還可以透過自身命理和術法,牽引本是神靈浮游天外屍骸的天外群星,從中汲取天地靈氣,不斷壯大各座天下的那個“一”。
而由道祖領
頭,三教祖師在河畔,當年訂立萬年之期,就是道祖早早看到了這個一,在不斷擴張之後,他們三位身為十五境修士,在各自天下,最終會出現一種不可避免的“道化”。
準確說來,就是一種同化。
此後禮聖聯手“叛出”妖族的白澤,共同鑄造九鼎,又有了後世幾乎可以說是氾濫的搜山圖。
再後來,就是請三山九侯先生出山,共同制定新禮。
白景轉頭望向天外茫茫深處,唏噓不已,說道:“無垠的天外太虛中,其實懸浮著無數的日月,熒惑也一樣。”
陳平安點點頭。
白景繼續說道:“但同樣是日月之屬,是有品秩高低的,就像如今寶瓶洲各國境內,多如牛毛的胥吏。”
“只有極少數人,能夠成為封疆大吏。”
“我相中的那輪大日,就是出身比較好,品秩比較高的,萬年之前,我就心心念念,開闢為道場,按照當年的規矩,就是屬於我的私人地盤了。”
小陌終於開口反駁道:“是想要將其煉化為本命物吧?”
白景的修行資質實在太好,以至於她在修行路上,從無貪多嚼不爛的顧慮,打個比方,同樣是一天的光陰,小陌一整天的專心煉劍,可能白景花費半天就有同樣的成效,然後剩下半天,白景可不會閒著,就跑去學蘭錡那般煉物,或者修行那些遠古地仙試圖躋身其中的旁門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