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四件被裘瀆用來當做席鎮的赤金走龍,便是浩然天下歷史上首位女皇帝,作為“埋土沉水”大典中的關鍵祭祀之物。
不過當年總計十八條,桐葉洲大瀆龍宮這邊,只是從東海龍宮那邊分得其中一條,之後透過各種隱蔽手段,才收集到了四條。
在萬里燐河那邊擺攤子的劍修陶然,是第一次踏足仙都山。
反正山中也沒有一個熟人,獨自住在密雪峰一棟宅子裡邊,樂得清閒,至今也未能瞧見那個自稱是“陳平安”的青衫刀客。
張山峰當初離開落魄山後,掐著日子,獨自乘坐一條老龍城跨洲渡船,在清境山渡口那邊下船,因為聽說青虎宮的陸老神仙,與陳平安是好友,而且又都是道門中人,想來不會太過嫌棄自己的境界,不料那位陸老神仙,堂堂元嬰老神仙,何止是不嫌棄,客氣得都快讓張山峰誤以為是青虎宮的下任住持了,張山峰是好說歹說,陸老神仙才捨得放自己離開,親自一路送到了渡口不說,還陪著張山峰一起登上渡船,與那位渡船管事客套寒暄了一會兒,最終幫忙討要了一間天字號屋子,老神仙這才下船。
在下一座仙家渡口下船,離著仙都山還有些距離,但是有渡船,可以直接去往墨線渡,最終張山峰在一個復國沒幾年的王朝邊境,開始徒步遊歷,反正算好了時間,絕對能趕上明年立春那天的宗門慶典,獨自一人,年輕道士背劍匣,行走在夜幕中。
張山峰從袖中摸出議張黃紙材質的挑燈符,以雙指捻住,高高舉起。
老真人梁爽,帶著弟子馬宣徽,離開洛京積翠觀後,很快就找到了這個名叫張山峰的趴地峰嫡傳。
老真人沒有直接現身,而是找到了那個暗中護道的袁靈殿,沒有藏掖身份,撫須笑道:“貧道梁爽,與火龍真人只見過一次,雖說搶了他的外姓大天師身份,但是與你們師父相談甚歡。你就是那個指玄峰袁靈殿吧,一身道氣很重啊。”
袁靈殿打個道門稽首,“晚輩趴地峰袁靈殿,拜見龍虎山樑天師。”
梁爽說道:“火龍真人如此偏心張山峰,你們這幾個當師兄的,還能夠保持這份心性,趴地峰確實了不起,門風之好,幾乎可以說是獨此一家了。”
袁靈殿灑然笑道:“拜師就拜火龍真人,這本就是天下公認的事實。”
其實師父對這種說法,頗不以為然,貧道也沒個飛昇境的徒弟啊。
但是某位師兄曾經很快就跟添上了一句,“收徒就收張山峰”,立即讓師父開心得不行。
在修行一事上,袁靈殿不覺得自己比誰差,唯獨在這種事情上,是真心敵不過那幾個同門。
先前在那清境山渡口,袁靈殿悄然現身,走了趟青虎宮,得與陸雍親自道謝一聲。
每位趴地峰修士,在外遊歷,禮數是不缺的。
陸雍當時得知對方是北俱蘆洲的指玄峰袁靈殿後,久久無言。
因為去過寶瓶洲,所以對那北俱蘆洲的山上典故,所知甚多,即便撇開袁靈殿是火龍真人的高徒不說,只說在那劍修如雲的北俱蘆洲,一個都不是劍修的玉璞境道士,能夠被說成是“打個仙人,不在話下”,那麼袁靈殿戰力之高,可想而知。
梁爽問道:“什麼時候去仙都山?”
袁靈殿說道:“還是看小師弟自己的意思吧。”
老真人又看了幾眼年輕道士,惋惜道:“可惜純陽道友不在,不然你師弟未來結丹一事,氣象只會更大。”
袁靈殿笑道:“這種事不強求。何況在我看來,小師弟有無呂祖指點,差別不大。”
梁爽嘖嘖不已,不愧是火龍真人教出來的弟子,說話都是一個口氣,不過袁靈殿的這個說法,老真人還是不太認可的,“‘純陽’二字,意思很大的。”
袁靈殿笑著點頭,師父其實提及過這位道號純陽的道門中人,而且評價極高。
畢竟是一個能夠說出“一粒金丹在吾腹,始知我命不由天”的修道之人。
而師父對純陽真人的評價,其實就兩句話。
“柳七和周密的柳筋境,一步登天,一個率先開闢道路,一個又墊了幾塊臺階,皚皚洲韋赦的元嬰,與青冥天下姚清在此境的斬煉三尸,難分高下。”
“呂喦金丹第一,天下無雙。”
老真人與弟子馬宣徽,跟著袁靈殿遠遠跟在張山峰身後。
年輕道士手持符籙,夜幕中一點光亮。
陳平安之前在那定婚店外的敕鱗江畔,跟老真人討要了一份龍虎山天師府的傳度、授籙儀軌。
便是崔東山,也不敢說自己懂得全部的過程,用梁爽這位龍虎山外姓大天師的說法,就當是陳道友提前觀禮一場了。
老真人看著前邊那點光亮,撫須而笑,有感而發。
秉燭夜遊之人,自身在光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