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已經撕破臉了,兩人一靈坐在車裡本就很古怪了,謝大小姐那性子,自然從上車起就是雕像,還支使嚴奴兒傳話呢。
結果開口說的第一個詞兒,就特別耿直地認慫。
嚴奴兒覺得很不給力,非常示弱,特別洩氣——也就是她如今是個靈體,否則就為謝小玉這句話,只怕她能把一腔子靈氣從各個汗毛孔都噴出去。
“慫不慫呀你?!”嚴奴兒恨鐵不成鋼地嘟囔了一句。
奚丹朱也傻了,好像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正常人這時候難道不應該高冷地昂著頭,表示“怕?也不看看你如今在誰的車上”嗎?
謝大小姐這又是什麼情況?!
“噗——”只有外面的車伕聽見這擲地有聲的一個字,沒忍住,笑出了聲音,隔著車簾子都能感到他噴了口水的模樣,“對不住對不住,謝大小姐不愧是京城最有趣的大小姐。”
我?有趣?謝小玉還是那麼面無表情,饒是她從來對別人的評論不上心,此時也覺得“有趣”二字,和她不太有關。
她覺得京城其他的千金小姐若聽見這話,更要哭了。
謝大小姐?
有趣?
那她們這些愛說愛笑的算啥?!
倒是車伕說完這評價後,像是憋了很久的話匣子開啟了一樣,繼續道:“到底謝六老爺在你們手中,謝大小姐再有本事,再厲害,也是投鼠忌器,倉促、急切、憑著本能去做下一步,一旦確認了便不等任何謀算地動手,所為不過是圖個快。”
“所謂兵貴神速,雖然行事快了,難免有不周詳的之處,但只要能打敵人個措手不及,不周詳的也只會敵人而已,況且車內的這位奚姑娘,你不是從一開始,就沒很將謝大小姐放在眼中嗎?”
奚丹朱一滯,沒言語。
“你的主家懷疑大小姐,但並沒將她看成十分危險的敵人,你潛伏在她身邊,但只把她看成尋常閨閣女子。哎你們很奇怪耶?一個能在那樣兇險的南疆,躲過天災,躲過暗殺,躲過追兵,平安回來還帶著祥瑞的女子,你們怎麼能不十分重視呢?哦,對了,說到底你們只是覺得一個沒有靈骨的普通人罷了,哪裡鬥得過你們這些能移山倒海、呼風喚雨、隔空取物的玄士呢?”
“偏偏你們都忘了,當初將那些神魔精怪趕出人間界的人聖先祖之部將中,雖有四大族那樣的玄士,但更多的,恰是謝大小姐這種普通人呀。”
“你們,怎麼可以瞧不起普通人呢?”
車伕喋喋不休又語重心長地說著,說得嚴奴兒一愣一愣的——她活著的時候就不是個讀書識字的人,哪裡知道這種大道理?只覺他的話似乎在誇讚謝小玉,大約都是好話。
奚丹朱變顏變色,心中忽然擔憂起淳于風的安危:難道……謝小玉已經抓了尊上不成?
她,慌亂了起來。
謝小玉唇角抽動。
就算為了轉移奚丹朱的注意力,震懾她的心神,也沒必要掰扯出這麼多吧?這傢伙,是怎麼能把“虛張聲勢”這四個字,做成“廢話連篇”的?
外面的車伕渾然不覺,大道理剛剛說完,忽得緊接著就轉了話鋒,道:
“謝大小姐,到了。”
說罷,人已經挑開了車簾。
謝小玉輕咳一聲,對著奚丹朱做了個請的手勢。
奚丹朱看了一眼車外,方才還只有三分懷疑的慌亂,頓時成了十分,整個人都僵直在了車上。
這不正是她今天來看尊上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