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悄無聲息地被毀了,裡面的人全都死了個乾淨,獨獨店裡的一個叫元禾的小二不見蹤影。
死者均是自戕而亡,死狀怪異,但被官差請來的道士看過一眼後就直接排除了妖魔作祟的可能。給出的解釋是此案與前一日章宅之案有極大的不同,在青樓的院中沒有存在任何魔怪的氣息,定不是被魔怪所害,死者的死相幾乎都是相同的,而地上又有明顯燃火的痕跡,極可能是所有人因為受了某一人或是某個組織才唆使,才導致了這樣集體的自盡行為,地上的火跡很可能是想要燒掉整座屋子卻沒能成功。
官府遂迅速結了案,將此案上報入皇城,很快,通緝犯元禾的畫像就張貼在各個城門口了。
抓捕兇手是官府的職責,而至於尚在青樓徘徊無法離開的生鬼,他們還入不了泰山地獄,只能徘徊在這院中,直至陽壽盡了。至於章宅的案子,在青樓出事那一夜就已經了結了,道士斬殺了一隻化魔的女鬼,超度了幼子們的魂魄,閉了章宅。
由此,城中多了兩座被封閉了的陰宅。
彼時月色正好,人形樣貌的離熄就閉目躺在身下,黑髮一絲不苟地束著,粉唇微張,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的熟睡樣子,九尾呼吸急促,不安的扭動著...
“熄熄,你鬆開我行不行..有蚊子咬我~”九尾哭。
他一副原身的樣子被離熄綁了個結實,掛在房頂的尖角處,隨風飄搖。白日裡平白無故地捱揍後,就被這樣掛到了現在,身上的絨毛被揍得亂七八糟,看上去頗為悽慘。
離熄睡熟了沒回聲,九尾暗自嘆氣,他不過是想檢查一下離熄的神識有沒有殘缺受損罷了,怎知會落得這樣一番對待,這小子在青樓的時候可不是對自己這副態度的呀!
那日從青樓離開後,無患和元禾無處可去,九尾就將他們帶回了這小小的天后廟中。
元禾因為生吞了那攝魂珠子,強行將自己的魂魄與身體粘連起,也能勉強像個正常人一般的行動。無患幫他把嘴唇兩邊以及脖頸的數處傷口用硃砂染線縫合好,雖說看起來有幾分怪異,但硃砂染線可以壓制元禾體內的怨邪之氣,倒是極為適合。縫合完畢後,因為硃砂染線剩餘了一小段,元禾乾脆就把紅線尾端打了個琵琶結,笑道,不用剪了,這樣挺好,吉祥又如意。
被元禾吃下去的攝魂明珠是東海的攝魂蚌母結百年精魄產出,一顆明珠產出,會有九十九顆普通攝魂珠伴生,與之相輔相成。攝魂明珠的個頭有大有小,從荔枝大小到人頭大小都是有的,顏色也是有深有淺,這都是由蚌母決定的,孕育的時間越久鬱結的精魄越多,成珠越通透且個頭越大。
它與旁的夜明珠的區別在於,攝魂明珠自結珠起,珠身便就生出密密麻麻的攝魂咒文,珠質一層層地封起,攝魂咒文也是由裡透出來,自然是與普通的在外表刻上去的假冒貨不同,這一特別之處,即使是伴生珠也不會有的。成珠時間越長,其能力也是越強,上好的攝魂明珠會蘊著蚌母的靈識,流於世間,吸取蚌母所需要的東西,或是精血或是魂息或是其他生靈的靈識...然後再次回到蚌母身邊,將這些東西回饋給蚌母。
因此,每隻蚌母都不會輕易產珠。
攝魂蚌在世間存在極少,壽命卻算不上長久,但很多蚌母們即使拼上所有也要賭上一賭,結了上千年乃至幾千年,直至壽命將限,才堪堪產出,派遣明珠去世間索取回報,回來饋予自己,用來延長自己的壽命。但很多攝魂明珠去了世間後遇上的變故,失落了被抹去靈識或是被吞噬了,便也是回不來了,若是如此,蚌母一生的努力也就成了為他人做嫁衣。
於是很多蚌母選擇與魔修合作。
萬年前,魔修布落就是與一近萬年的老蚌母合作,持一人頭大小的攝魂明珠生剝了眾仙家的魂息,最後布落被奉德天君斬落,毀了明珠,天君以一己之力保了仙階,卻被重傷,閉關了近千年才將養好。
在某種意義上,攝魂明珠算是一種天生的魔物。
九尾耷拉著耳朵隨風飄搖著,目光凝了一會月亮,看了一會星星,然後又不由自主地低頭落到離熄身上,有些出神。離熄的眼睛很大,但卻怎麼也看不到底,九尾總是不懂他究竟藏了何種執著,為何要死守心中的惡念魔障,寧死也不讓業火燃它一分。嘖嘖嘖,熄熄的睫毛好長啊...
離熄突然睜開眼,視線相觸,九尾的目光閃了閃,故作鎮定,飛快地望向別處,道,“放我下來,爪子要斷了。”
“哦、”離熄答。
“哇呀!”繩子毫無預兆地斷掉,九尾掉了下來。而後又被離熄揪住尾巴接住了,抓到手中擺正,離熄唇角輕勾,從屋頂的破洞把他扔進屋裡的那糰粉色草堆中去。
“熄熄,你這樣對待前輩是不對!”九尾悶悶地斥責。
離熄悠悠地從屋外進來,道,“方才在夢中我仔細想了想,你把後輩推出去擋災更是不對的吧、”
“我把後輩推出去擋災?”九尾莫名其妙,轉念想,莫不是離熄的魂識受創表現在這裡?
“...”離熄盯住九尾,沉默了一會兒,“被業火燒傻了?”
“嗯..我覺得我們之間應該是有什麼誤會、”九尾想了想,道。
“沒有、”離熄坐在蒲團上,探手去臺上摸了個果子吃,“沒有誤會,反正這些事我都記心裡了,你自己看著辦。”
“熄熄!說了桌上的是貢品,不可以吃的!”九尾見離熄摸了果子,想也不想就蹦過去搶了,攏著爪子把果子抱在懷裡,攀上離熄的肩跳上桌,把果子放好,又用尾巴撣了撣桌上的灰塵,灰塵落在坐在桌下的離熄的身上,害得他連打了幾個噴嚏。
“我餓、”離熄道,也的確,青樓之事都過了好幾天了,離熄睡了這麼久,起來就打了一架,也該餓了。
“...你還有錢嗎?”九尾心虛道,他身上的錢逛青樓那天全打賞給元禾了。
離熄不語,只安靜地望著他,隨後一人一狐並肩在河邊坐到了天黑,三個時辰,離熄愣是連一條魚也沒釣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