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鄭曉文一直在找林靜,在找溫潔梅。她誰都不問,只是到金工車間裡看看,到木器廠裡看看。她沒有看到她們兩個,心裡很焦急。
下午一上班,鄭曉文又找,仍然不見林靜、溫潔梅的蹤影。工人們都議論翻天了,她自己一個辦公室,又不愛打聽事兒,她還是沒有得到訊息。她問了撒天霞,才知道這兩人都沒有上班。她沒有去問楊依林,她去找了金工車間主任,也知道了林靜、溫潔梅都請假了。
鄭曉文得知這種情況,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她坐不住了,心裡一急,對沈玉恭說她有要緊事要辦,騎上車匆匆回了家。
鄭曉文到家見了喬翔,她就把塑膠廠裡的謠言、科室人員精簡、林靜、溫潔梅的工作變動、她們兩個今天都沒有上班的事,對喬翔詳細說了一遍。
喬翔聽著皺著眉,半天沒有說出話。
鄭曉文著急地對喬翔說:“我回家就是找你商量的,你快說話呀!你不拿主意,我現在就去林靜家找她,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喬翔說話了:“事已至此,我再說也沒有用。我停藥已經一週了,爸爸說十一月份我就可以上班了。還說這一兩天我想回家,就可以回去了。今天下午,我本想整理衣服明天回家,停幾天就上班的,你這一說,走,咱們兩個到我家把我的東西一放,就到林靜家去。”
喬翔收拾好衣物,對鄭媽媽打了招呼,和鄭曉文一起推著腳踏車出了大門。
昨天晚上溫潔梅下班回到家裡,她沒敢對爸爸、媽媽說廠裡精簡科室人員的事,更是沒敢說不去廠裡上班的事。她想停兩天,想等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了,再對家裡人說。她只說了她的工作地點做了調整的事。
爸爸、媽媽看溫潔梅不高興,都說在單位裡調整工作是常事兒,勸溫潔梅別放在心上。
今天早上,溫潔梅按平時的上班時間出了門,她到林靜家裡去了。
昨天晚上林靜回到家對爸爸、媽媽說,她前一段時間的工作,是替鄭曉文的。鄭曉文回廠上班了,她回了車間。現在,她不想幹刨工,她想重新找合適自己的工作。
爸爸、媽媽聽了林靜這話,都很生氣。都說,幹刨工怎麼了?開小刨床也是個技術活,守著刨床工作,一輩子都不會沒飯吃。再說,已經有五年工齡了,要是不幹,不也太可惜了。
林靜說她是成年人是大人了,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有她自己的主見,不讓父母為她操心。
林靜還對父母說,她不適合群體工作,說群體工作遏制她的行動,束縛她的才華,不能自由施展她的本領。她最適合個體單幹,她決心不回塑膠廠上班了。
林靜對爸爸、媽媽是這樣說,可她心底裡卻說:只要楊依林在塑膠廠裡,我林靜就是拿著趕狗棍去要飯,我也要隔過他楊依林的門!
兒大不由爺,棍大撇不折,女兒大了,父母也不好強管。林靜從小就有點任性,現在,爸爸、媽媽也怕說多了,女兒會動真氣。女兒上班的事就先擱著,想停停再說。
溫潔梅來到林靜家裡,她和林靜商量著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林靜問溫潔梅:“你以後到底還回不回廠裡上班了?”
溫潔梅的思想很堅定,她說:“我堅決不回塑膠廠裡上班了,這個決定,是我昨天晚上就已經定下來的事!只是,以後的路究竟該怎麼走,說實話,昨天在會議室裡聽到的那個念名單,我到現在這心裡還沒有平靜下來,心裡還是慌慌的,沒有主意,前方的路,感覺很渺茫……”
溫潔梅說到這裡,她就想哭,她忍著不讓淚出來,她正忍著淚,忽然,她心裡和淚一起,湧出了很多感觸,她把自己此刻的心情說給了林靜。
林靜聽了溫潔梅講的感受,她說:“潔梅,咱們兩個在這一天裡,有一樣的經歷,就有一樣的感受,當然也會有一樣的心情。我去拿紙拿筆,把咱們此刻的心情記錄下來,讓咱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個人生中慘敗的片段!”
林靜拿來紙、筆,溫潔梅說:“我心裡有詞兒了,讓我先寫。”她接過紙,筆,上去就在紙上寫了個《逃吧!》。
林靜一看,說:“你出的題目,你先寫也行,你先起個頭兒,我一看就知道意思指向了。我的感受和你的感受一樣,我接著你的內容就能往下寫,你快寫吧。”
溫潔梅忍著不流淚,嘴裡小聲自語著寫著:“日灰了,月沒了,海河哮,山石搖,落難的人啊,心亂焦,腦翻潮,嘴也無巧,手也無招,唯一出路只有逃!逃?往哪裡逃?無處可逃!枯燥的枯燥,無聊的無聊,混淆的混淆,浮漂的浮漂,向望的路萬里遙!”
林靜看溫潔梅寫完了眼裡還含著淚花,她說:“把你溫素兒的淚收回去!堅強些!我接著你的寫,給咱們兩人都指個美好方向,讓咱們努力奮鬥去!”
林靜和溫潔梅一樣,她也是心裡想著,嘴裡自語著在紙上寫著:“天暗了,地黑了,這邊哭,那邊笑,落難的人啊,嘴也無巧,手也無招,唯一出路只有逃!逃?往哪裡逃?到處可逃!逃到暖陽隅角,逃到清平無囂,逃到彼此需要,逃到溫馨懷抱,逃到嚮往的理想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