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曉文、楊依林在東園裡觀賞花木盆景,兩人來到假山南邊,楊依林走到一棵特大的,大懸崖山榆樹樁景前停了腳步。
平時,楊依林常看到這盆樁景,只是,他從未仔細看過它。今天,他清楚地看見,這棵山榆置身於假山南側半山間的,一個高大的青藍色方形紫砂盆中,它的根部很像是生長在花盆中的,假山石峭壁險峰上了。
這棵山榆,它的根部直徑近三十厘米粗的軀幹,跨過盆沿向下崎嶇蜿蜒直瀉兩米有餘。它長到距離樹梢頂部將近一尺多長的地方,開始奮力抬頭向上生長,但終歸徒勞。
不過,這棵山榆的主枝與小枝,從根到梢自然分佈;季秋黃葉,小而密集,撒滿了整個樹身;再看它的枝幹,剛拔雄勁,配上這一樹小小黃葉,勢如流洪,向下直瀉,瀉出了一道獨特景色。
楊依林看著這盆大懸崖山榆樁景,不禁自語起來:“嗯,妙!實為盆景藝術之最佳素材!”
鄭曉文不見喬翔過來,又聽到楊依林在自言自語,它走過來湊到楊依林身邊說:“你看看這棵大型山榆,它蒼勁中耐人尋味,你仔細觀賞一下,觀賞完了,把你的體會講給我聽。”
楊依林正在讚賞這棵山榆,聽到鄭曉文這麼一說,心裡一陣高興,說了聲:“好!”他就對著這盆山榆樁景仔細端詳起來。
他端祥細品完畢,說:“曉文,我觀賞完了,你聽啊:這棵懸崖山榆,它沒有嬌紅嫩白的容顏,它沒有亭亭玉立的身姿,它沒有芬芳馥郁的馨香。假如把它視作男人,它沒有筆挺向上的身材。
“它這種身姿狀況,一定是在大自然無情地壓迫、欺凌、排擠,或是生不逢時、生不逢地之下,為求生存,它不得不掉頭轉向,含辛茹苦,忍辱負重,違背常規地倒立生長。
“它即便是在那懸崖峭壁上苦苦掙扎,終生拿倒立,也改變不了它的錚錚鐵骨,常適長存的先天本質,也改變不了它笑崖傲壁,樂度此生的寬廣胸懷。從而它迎風霜抗嚴寒,枯枯榮榮歷經滄桑,最終造就了這險峰上的獨特風光。”
楊依林說完,他向鄭曉文雙腳一併,右手向鬢角一舉,說:“報告文妮妮,我的體會講完了!”
鄭曉文格格笑了說:“我給你打——100分!”
楊依林對鄭曉文笑完,他的心思還在那盆山榆樹上,他轉身又朝這棵山榆樹看起來。這一刻,他沒有了笑容,他很嚴肅地在心裡說:
我若是如此境遇中的一棵樹,我決不會服輸!哪怕險峰上的崖縫裡,只有一丁點的土壤,我也要永不停息地、直直地向上長,直至長成參天大樹!
我的前進路上,如若出現毀我前程的東西,無論它是大樹小樹,只要在我的掌握之中,這棵山榆樹就是它們的下場!它想風光,就讓它在它那一畝三分地裡,盡情地風光好了,別想在我眼前抬頭!
楊依林心裡說的這話,說出了他的本性,他內裡就是這樣,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這些,實誠的鄭曉文,她是感覺不到的。
話還得說回來,一個女孩子能嫁這麼一個漂亮帥美的,愛情專一的,事業心極強的,有濃厚法律意識的,奔在前進路上的堅剛男青年,她的一生也算是最最幸福的了。
楊依林心裡說完話,他猛地一怔,思想即刻回到了現實中:啊?我剛才是怎麼了?和自己,和別人較什麼勁啊?真是的!
鄭曉文她也是看到了楊依林看著山榆盆景發愣,它看看手錶說:“你愣看什麼?到點了,走,趕快上班去吧。”
下午,廠領導們在會議室裡開會時間很長,他們就誰的工作變動,誰的工作不變動,到底精簡哪個人,討論得很激烈,都快到下班時間了才結束。緊接著,就開始通知中層、科室人員開會。其實,這些人員早就等著開會了。只是,他們只知道開會,都不知道會議內容。
會議室裡,真正要開的會議開始了。這個不同尋常的會議戲臺上,唱紅臉的,唱白臉的都唱罷,最後出場的是旦角鍾紫嫻。由鍾紫嫻宣讀精簡人員名單,和每個人的工作去向。
這個時候,臺上高聲唸白,臺下鴉雀無聲。臺下坐的一些在工作中沒有出過錯誤,而毫無精神準備的人,猛地聽到宣讀自己的名字,猶如五雷轟頂一陣眩暈。眩暈只是瞬間的事,他們仍然坐得很正很直,自己支撐著自己,自己堅強著自己,林靜、溫潔梅兩人就是這樣。
溫潔梅聽到念她的名字的時候,那一刻,她在堅強中忽然想起了,她拍楊依林的背讓楊依林上外星球的事。這會兒,她在心裡說:我只是在思想上拍他,他倒是在現實中拍我啊!我把他往上拍,讓他遊覽了外星球,讓他去見各國元首,還讓他遊玩了南極、北極,他倒好,他把我往下拍,他這人可真狠啊!
散會了,林靜拉住溫潔梅的的手,匆匆來到院裡,兩人站著還沒來得及說話,鄭曉文、宋奕、秦梓曦三人就圍了上來。
林靜沒等這三人開口,她就說:“我們自己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你們都別操心,也都別管了。下班了,你們都回家吧。”
那三人看林靜說話沉著冷靜,他們都沒有思想準備,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鄭曉文說話了:“林靜,潔梅,你們兩個也趕快回家,什麼都不用想,這事兒到明天再說。”
那三人走了,林靜對溫潔梅說:“我想好了,我決不再做檻中之羊,這工作我不要了!潔梅,你和我不一樣,你還是會計,只是工作地方調了調……”
溫潔梅的嘴變得也快了,上去截了林靜的話,說:“你別忘了,我這不是正常調動!我和你一樣,咱們是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名單上宣佈的,我趕快去收拾一下,明天我就不來上班了。我去哪裡打個工,工資都不會比這裡少。”
林靜說:“快,別讓楊依林走了,我現在就去寫辭職報告!”
林靜到辦公室裡,在信封上寫了辭職報告四個字,心想:我又不是有什麼職務,辭什麼職呀!她拿了一張白紙,往信封裡一裝,去了楊依林的辦公室。
林靜見楊依林在辦公桌前坐著,她什麼都沒想,只想著她拿的信和楊依林這個人。她沒有說話,舉起信封朝著楊依林的臉上一扔,長髮一甩,轉身出了門。
楊依林朝著林靜的背影:“哎,林靜……”林靜早在門外拐過去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