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給人勸酒的姬魴也被驚動,掀開銀簾看著這個放肆的女將軍。梁謀凝神一顧,明豔中一股殺氣逼人,整個暖閣中都驚得不敢動彈。
&nsp; “梁氏的女將軍?是何人的屬下啊?”姬魴拖長了聲調。
&nsp; “大人,是……是屬下的屬下……”禁軍幕府之首、金吾衛長官沈萬滿頭冷汗,急匆匆地跪倒在下面。
&nsp; “隴右梁氏的女兒,好重的野氣啊!”也不知姬魴怒不怒,聲調還是懶洋洋的。
&nsp; “是……是屬下軍令不嚴!”
&nsp; “要罰!”
&nsp; “不必,不必,誤會而已,不過是場誤會!”武韜臉上還帶著掌痕,卻急忙起身為梁謀辯解。他自命風流,還是迷於她的明豔,不忍她受苦,何況這種事情被嬴無翳知道,免不了雷霆震怒。
&nsp; 嬴無翳並不寵兒子,卻專寵長女。
&nsp; “大罰不必,你都求情了,”姬魴一笑,“小罰不可免,既然梁將軍帶劍,那麼就舞劍為大家助興。”
&nsp; “那……正是,”沈萬忽然想起,諂媚地笑著,“梁氏世傳的破陣之舞神妙無比,是難得一見的劍舞,足以和大人府上的舞姬一爭高下。”
&nsp; “沈將軍!”梁謀低喝道,一股屈辱衝塞胸口。梁氏世傳的劍舞陽剛疾烈,內蘊沙場男兒救國存危的壯志,這是梁氏一貫的教導。不知道多少梁氏名將在出徵前為戰士做此劍舞,震動軍心一往無前,如今卻被拿來作為這種歡場的娛樂,與的豔舞相比。
&nsp; 姬魴也不看他們,持著酒杯冷冷地轉過頭去。周圍幾個大醉的貴族已經叫起好來,身份卑賤的舞姬再妖媚,又怎麼能和隴右梁氏名將之血的女兒相比?
&nsp; “梁將軍!”沈萬壓低了聲音吼道,“你好自為之。只要我沈萬還掌握禁軍幕府,你就是我的屬下,軍法如山,管你什麼隴右梁氏,不從令者,就不要在我禁軍中為將。天下可不缺一個兩個名將!”
&nsp; 梁謀的憤怒凝在臉上。她幾乎要咬碎自己的牙齒,可是那股怒氣被什麼東西遏制著,像是被封住的火山,無法噴發。
&nsp; 隴右梁氏,名將之血……
&nsp; “破陣之舞是剛極烈極的舞蹈,雄風懾人,並非舞姬媚人之作可以相比。大人當真要看,也是揚我朝雄兵的軍威,古本破陣之舞失傳已久,尚樂姬仰慕多時,今日有幸。”
&nsp; 冷清清的聲調來自樂師中。梁謀一抬頭,看見尚樂姬的雙眸。她身體裡那股燥熱似乎被冰了一下,頓時清醒起來。
&nsp; “讓這些舞女撤下去,”梁謀立身而起,“我從來不和別人共舞。樂師可能奏破陣子?”
&nsp; “不才略能模仿,”尚樂姬淡淡地道,“天下能操破陣之樂者,不過人,恐怕這裡其他樂師不能與我配合。”
&nsp; “無妨,即使沒有樂師也沒什麼。不過以刀擊柱為節拍。”
&nsp; “是,以刀擊柱!”尚樂姬的聲音中也多了些金戈氣。
&nsp; 梁謀微微靜了片刻,從懷裡抽出銀梳,側過頭,在席邊豎起了自己瀑布一般的長髮。一篷火星炸開在紅色的燈罩裡,燈火照得烏髮流淌出華麗的暗紅色,彷彿新婚的紗帳裡那動人心魄的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