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白秋夜落。
寒流一來,秋後的海面氣溫很低,尤其是到了這傍晚時分,海風吹的人一個勁抿衣襟。
大膽這樣的糙漢子也遭不住了,不光抿衣裳他還跺jiojio。
有人便嘀咕說:“我草,這到底是秋天還是冬天,怎麼這麼冷了?”
王祥海說道:“天氣預報說是西伯利亞的冷空氣南下了,估計是到咱這裡了——確實挺冷。”
王憶說道:“回去咱生產隊請社員吃烤地瓜,烤地瓜吃肚子裡可熱乎了。”
釣海鯰魚要麼踩在爛泥裡要麼踩在海水裡,這要比釣小鮁魚更冷。
一行人哆嗦了一會遭不住了。
大膽一咬牙說道:“他媽的,不能釣了,再釣下去指不定咱幾個人裡得有誰要感冒。”
“下定鉤子,用定鉤子來鉤海鯰魚,明天后天的過來清魚!”
定鉤子釣魚類似張網捕魚,都是固定下漁具然後等魚自己上網,只是張網捕魚是在海里下漁網,定鉤子捕魚則是下魚鉤。
大膽帶人忙活起來,尋找礁石綁上魚線、灑下魚鉤,魚鉤上帶一塊蚯蚓,這樣等著魚自己上鉤,到時候人過來挨個檢查魚鉤情況,有魚便收走、沒魚換魚餌繼續釣。
這就叫清魚。
定鉤子釣魚全靠運氣,不過海鯰魚一年生,它們沒什麼反垂釣經驗,很容易咬鉤。
可是下定鉤子的傢伙什都扔在漁船上了,這樣只好是不會下定鉤的王憶去拿傢伙什,其他人則尋找著可以下鉤的地方。
下定鉤的過程同樣得遭罪。
一行壯勞力吃苦耐勞,可這種情況下也忍不住感嘆起來:“老人說的好,櫻桃好吃樹難栽,這年魚好吃但難釣啊,哪年釣年魚都得遭一茬罪。”
大膽作為領頭人這時候就得鼓勁了。
他精神抖擻的說道:“來,同志們,苦不苦看看長征兩萬五,咱們這時候不要叫苦了,一起來喊個號子鼓鼓勁吧?”
其他人紛紛笑:“可拉倒吧,這天還要喊號子?灌一肚子冷風回家拉肚子吧!”
“就是,咱本來就被風吹的不得勁了,怕是要感冒,這要是再拉肚子那真是遭罪了,遭兩茬罪!”
“拉肚子上廁所可得小心,別跟那個調鋼琴的同志一樣掉糞坑裡去,這天沒法洗澡,太冷!”
聽到這話,笑聲頓時更加響亮。
大膽一看這法子沒用,他便換了個法子:“同志們,老話說的好,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對吧?秋後下海釣海年魚雖然艱辛困苦,但海年魚的美味絕對值得我們費勁。”
“想想、都想想,等咱收穫上一盆子海年魚帶回去,讓老婆把它們大小分開。”
“小一點的、嗯,小一點的做炮乾魚,中等個頭的就剁碎了餷魚醬,大個頭的油炸一下曬起來,啥時候想下酒了去摘一條,怎麼樣?”
這招有用。
大傢伙頓時有了幹活的力氣。
炮乾魚又叫鍋炮魚,做法跟曬魚鯗相仿也要曬,不過更麻煩的是它多了一道工序,得清洗乾淨後蒸熟,蒸好了先放涼了,然後再把它們曬乾。
這種魚很適合煲湯和熬青菜吃,因為它們很出湯水,熬過的炮乾魚就跟熬鯽魚湯一樣,熬出來的湯汁是奶白色的,想想就讓人流口水。
餷魚醬就是做魚肉醬。
餷這個字是動詞,很有漁家味道的一個字,意思是‘一邊煮一邊攪拌’。
全國各地很多省市都有用這個詞來組詞,比如魯東南地區把攪拌豬食叫‘餷豬食’,把煮粥叫‘餷稀飯’。
餷魚醬則在津門一地叫法最多,著名的漢沽八大餷說的就全是餷海貨。
像是餷年魚醬就是把海年魚切成段,然後用蝦油或是鹹菜滷放入鍋里加水煮,一邊煮一邊攪拌,餷爛糊了晾涼後放在罈子裡做成魚肉醬,能儲存很長時間。
這玩意兒跟蝦醬蟹醬其實是一樣的東西。
除了能餷魚醬,外島還有一種餷沙蠶醬,王向紅這次讓大膽領著王憶來螃蟹樓也是想要找沙蠶。
沙蠶這東西長得挺不友好的,從俗名就能聽出這點:比如叫海蜈蚣、海螞蟥之類。
但它沒有骨頭全是肉,很適合餷醬,餷沙蠶醬很鮮美,鮮味和鹹味都很足,冬天燉菜覺得口味淡了往裡舀上一勺子,這傢伙的味道立馬起來了。
於是佈置上定鉤後,大膽便挽起褲腿在海濱翻開石頭檢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