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憶說道:“我現在好歹是咱們天涯捕撈小隊的指揮員,別拿指揮員不當幹部!”
這家人並沒有把家裡辦成飯館,不過家裡有棚子撐起來當了個廂房,棚子裡撐了幾張桌子放了些馬紮,就跟王憶那次去工人新村吃餛飩時候遇到的小店相仿。
這種小蒼蠅館子在改革開放到九十年代一直普遍存在於江南各地。
老闆正在剁肉,他用鮮肉迅速調餡兒給王憶和徐橫包餛飩,笑道:“這肉剛剁好包出的餛飩更好吃,可鮮了。”
王憶點頭說好,問道:“你今天怎麼沒去集市做買賣?”
他以為是自己把人家兩口子給嚇破膽了。
老闆說道:“哦,我們就晚上去,白天不行,白天生意不好,晚上生意好。”
他們做的是漁民的買賣,漁民們如果是白天進集市,一般不是剛從海上忙活完了回來找吃食,是晚上熬夜開展捕撈行動然後白天睡醒了、休息好了去看熱鬧、長見識。
這種情況下,漁民們會有空閒自己收拾吃的,他們自己開火做飯吃。
晚上不一樣,那時候漁民們忙活一個白天后回來休息,他們懶得再自己做飯,會出去吃個現成的熱乎飯。
而且剛完成捕撈工作,有收穫有錢,更捨得花錢。
兩大碗——不對,兩盆子雞湯餛飩送上桌。
老闆娘雙手在圍裙上來回擦拭,賠著笑臉說:“兩位領導你們慢慢吃,滋味兒鹹了淡了的你們說話,我給你們換。”
王憶說道:“行,謝謝老闆娘了,那個啥,老闆過來坐,過來抽根菸。”
徐橫掏出煙盒給他上了一支菸。
老闆受寵若驚:“好煙,跟著領導抽上好煙了。”
王憶跟他隨意閒聊了幾句當鋪墊,吃著餛飩問道:“你們村裡竇勝利和雲老二之間到底怎麼回事?兩人這幾天在鬧矛盾?”
老闆抽了口煙彈了彈菸灰,說道:“對,兩人鬧矛盾了。”
“這件事說起來也挺那啥,奇怪的,就是這樣。”
“竇勝利是我們四座林子的體面人、能耐人,家裡一共倆閨女、一個兒子——領導,都是計生政策之前的孩子,他可沒有破壞政策啊……”
王憶一看自己給他留下心理陰影了,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來執法的,你說就行了。”
老闆嚥了口唾沫繼續說:“怎麼回事呢,就是勝利這個人吧有本事、眼光高,他大閨女今年剛20,叫大妮兒,是個好姑娘。”
“勝利在改革開放後就用光心思來賺錢,乾的很行,今年冬汛之前還剛買了一艘機動船。”
“他想著把家裡好好忙活一下子,以後讓倆閨女能嫁進城裡吃商品糧,找個鐵飯碗的女婿過上好日子。”
“可是他前幾天——就是冬汛剛開始那兩天,大雪之後吧,他忽然把大妮兒嫁給雲老二了……”
這時候他又把雲老二的家庭情況跟王憶仔細一說,說法跟徐橫差不多。
後面的事也差不多:“雲老二家裡窮,但最近有說法說他家雲老大力氣大,讓內地的一家礦場給看中了,找他去上礦了。”
“而且雲老大是先過去探路的,他那邊要是能幹穩定了,就回來接雲老二一起去幹礦,這樣兄弟兩個累是累點,但都捧上鐵飯碗了。”
“然後勝利看上他們兄弟倆的活了,覺得兄弟倆以後日子能過好,就把大妮兒嫁給雲家老二了。”
王憶聽到這裡疑惑的抬起頭:“至於嗎?大妮兒才20,雲家老二都三十五六了,就因為雲家兩兄弟能去礦上上班,就把大閨女嫁過去?”
老闆又彈了彈菸灰說道:“嗨,你是不知道勝利這個人,他有能耐不假,可這個人真是鬼迷心竅,就想讓閨女嫁個鐵飯碗,一直想給閨女找端著鐵飯碗的人家。”
“當時我們也想不通,勝利挺精明的一個人,怎麼把家裡的閨女往火坑裡推?”
“勝利跟我們私下裡說——領導這事你別傳出去啊,這事咱們也只能私下裡說,因為傳出去這話不好聽。”
徐橫端著盆子連吃帶喝加八卦整了個津津有味,樂呵呵的說:“你說你說,我們兩個嘴巴跟鐵門一樣,絕不會透露一星半點的訊息。”
老闆點點頭說:“行,我知道領導們肯定嘴巴緊,就跟鋼門一樣。”
“就是勝利私下裡跟我們說,他其實也不想把大妮兒嫁給雲老二,可是大妮兒自己挺樂意的,另一個大妮兒嫁過去後一般是能過上好日子的。”
“為什麼?雲老大是個半傻,雲老二不是半傻也差不遠了,而大妮兒這姑娘機靈呀,她去了雲家肯定是她來當家。”
“然後你們看,到時候雲老大、雲老二兩個人都是國家礦工,他們一個月賺錢不老少,工齡上來以後,一個月合計能拿二三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