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個特別青春的女孩子,看起來有點像學生。
大冬天的,她露出一大截白藕似的大腿,上衣穿著的是韓版的外套,頭上頂著毛茸茸的韓版帽子,眼睛挺大的,一走進來就青春逼人耀眼得厲害。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一個急急就挽上林至誠的手臂,帶著撒嬌的語氣嗲嗲地說:“至誠,這個是誰嘛。”
林至誠也是剛剛站起來而已,他的目光就那麼隨意地掃了我一眼,最後淡淡地說:“一個閒人。”
我站在那裡,我的大腿僵了一下,心忽然有一股很衝動的衝動,我差點想說我是林至誠的前任,我還想說他就是一個人渣,可是我最終說的是:“林先生,我就當你剛才答應我了,你忙,我不打擾你了。”
沒再與我過多糾纏,林至誠有點孤傲地收回視線,他淡淡說:“我不喜歡沒時間觀念的人,明天最好別遲到,你可以去幫我關上門了。”
在林至誠的逐客令下,我一副淡定的樣子撿起了自己的戒指拎起了自己的包包朝著門那邊走去。
這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遇到的,感覺那麼漫長又那麼短暫的路,我走得從來沒有過的小心翼翼,最後我還輕輕地給他們帶上了門。
土豪住的地方,隔音效果很好,門一旦被關上,裡面發生的任何事情我都不再得知,我就這樣抬高了自己的頭往前走了。
可是我高估了自己。
我以為把頭抬高一點,就能阻擋奔騰而下的眼淚。
那個女人知道林至誠家裡的密碼。
也就是說,他們到了特別親密的地步。
如果現在陪在他身邊的是孫茜茜,或者我內心會平靜一些,又或者情緒更波動洶湧。
原來,我一直耿耿於懷不是陪在他身邊的人是誰,我在意的是,為什麼最後那個人不是我。
回程的路上,我把車開得飛快,在濱海大道上面飛馳,我把車窗搖下來,風如同絲綢一般拂過來,就這樣將我的眼淚吹得斷斷續續,我的頭髮全被吹成一團亂麻。
我忽然想起那一年夏天我們在海邊風就是這樣吹過我的臉,林至誠從身後抱著我,他好像說過一些關於天長地久的話,那一刻我以為我跟他的腳步無限重合在一起。
可是那個夏天終於過去,後面我迎來的夏天全部跟那個夏天不再一樣,我那麼孤單地走過那麼多昏暗的日子,而他依然夜夜笙歌,他的精彩就跟那萬丈光芒一樣,總會在黎明過後再一次升起來。
歡笑過後,原來剩下的全是苦澀。
我總算知道,所謂的天長地久,不過是說來調節愛情哄人開心的玩笑話,我最錯就錯在愛把玩笑當真。
為此我付出了沉重而刻骨的代價,我帶著噩夢愧疚鈍痛人不人鬼不鬼地熬了三年,而最最可笑的是我竟然還是放不下,更可笑的是我怕別人知道我放不下。
車行到紅樹林公園的時候,我拐了進去停好,然後拎包下車,穿著小皮靴就這樣迎著海風一路狂奔,奔到盡頭的時候,總算把眼淚甩光,然後在我路燈下淡定地補妝,最後就跟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驅車回去酒店。
我才剛洗完澡準備躺下,吳開宇敲開了我的門。
他喝了點酒,卻挺清晰地問我為什麼不接電話。
我這才拿手機去看,上面有兩個未接來電。
這特別符合吳開宇的性格,哪怕再擔心,他也總是恪守事不過三的原則,他在這方面,一直用自己的理智控制得特別好,這幾年他將我從泥潭中拉上來,他見過我最狼狽的樣子,他見過我最麻木落魄的樣子,他也見過我最狠的樣子,所有我生活中美好的猙獰的面目,他全部見過。這也是為什麼我們之間沒故事的原因。
人一旦長大了一些,就不太願意去找一個對著完全沒秘密的人共度一生了。
至少我是這樣的。
收起亂七八糟的思緒,我將吳開宇迎了進來,招呼他坐下之後,我給他倒了杯水,然後我淡淡地說:“開宇,你明天就回去湛江,將線上所有刻著宏德字樣的模具銷燬了,然後進行倉庫排查,所有印有宏德字樣的產品,不管是良品還是不良品,全部銷燬,當廢品清掉。然後華強北那邊的市場,你暫時發函說周吳產線改革,暫時不出貨了。至於湛江我那一塊的客戶,我回頭將明細發你,你回去好好跟上。”
吳開宇握著水杯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他抬起頭來盯著我問:“那你呢?”
我淡淡笑笑,我說:“宏德的老闆欣賞我膽肥,要留我在宏德打一段時間工。”
眉頭蹙起來,吳開宇將水杯放下,他忽然騰一聲站起來湊近我身邊,直接盯著我說:“周沫,太為難的話,就算了,我們一起回去。大不了接受現實,畢竟我確實有錯在先。”
我當然知道我們是有錯在先。
如果換做是以前,按照我那樣非黑即白的性格,我肯定覺得吳開宇死一百次都不足惜,而現在卻不一樣了。我只想盡自己的能力,給他這一次微不足道的回饋。
更生活原本不易,我清楚明白地知道,周吳現在大部分的工人都拖家帶口的,周吳要開不下去了,裡面好多工人就得出去風裡來雨裡去開摩的掙錢,我不是聖母瑪利亞,可是我也窮過去,我知道窮起來的時候心有多慌。
費勁了唇舌,最終我贏了,吳開宇特別不情願地妥協,但是他那理智的性格,為了不讓我擔心,就說讓我好好待著,周吳的事他能搞得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