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份旨意,曹化淳早就整理好有名單,當即抑揚頓挫地開始唱名起來:“禮部郎中王德坤,出列;工部員外郎劉永波,出列;吏部……”
被點到名的這些官員,逃都逃不了,只能硬著頭皮出列跪下。因為他們知道,回頭皇上用問路振飛同樣的問題問他們,他們也不會有什麼好解釋的。
一共跪了二十三人,官職高低不一。
崇禎皇帝看著他們,冷聲喝道:“你們不是擔保錢謙益麼?朕這裡還收到三份奏章,可以念給你們聽聽。”
曹化淳聽到旨意,便拿出兩份奏章,一份一份地念了出來。
第一份奏章,是張溥、盧九德並常熟縣令潘修文的聯名奏章,把錢家在當地的勢力,以及和潘修文的那些破事,全都原原本本地寫了。
如果說,這份奏章只是張溥、盧九德兩人的話,可能會有一大堆人跳出來駁斥。但是,加入了潘修文,而且在細節上都說得清清楚楚,就讓不少人把反駁的心思給藏了。
雖然他們還可以駁斥說潘修文肯定是受了張溥、盧九德的要挾,可皇帝剛剛才大發雷霆過,而且連續地質疑,讓他們都無言以對。如果要強硬狡辯的話,誰知道又會引來皇帝多大的怒火!
因此,當曹化淳唸完這第一份奏章時,沒有人說話,不過也能看出來,不少人對此不以為然。
接著,曹化淳又開始念第三份奏章。
這一份奏章就非同小可了,是東廠檔頭姜冬審訊錢府家丁的時候,不小心得到了一個意外收穫。說得錢謙益授意,聯絡了江賊,欲謀害左都御史楊廷麟,至少要阻止楊廷麟前往常熟。
這份奏章上,還有楊廷麟對於當初在江面遇險描述的附錄,雖然還在追查那艘撞船的賊人,不過這兩者一結合,大部分人心中就都有數了。
這個訊息,就連路振飛都聽得睜大了眼睛,帶著不可思議之色抬頭看向念奏章的曹化淳。很顯然,他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事情。
或者是知道有些人會覺得不可思議,會有異議,因此,在這份奏章上,還有具體的分析。
從揚州府那邊開始,錢謙益和張溥的衝突,包括秋月閣的事情等等,以及錢家的財物聯絡起來,姜冬做了推論,說錢謙益為了保住他的家財,又和張溥結怨,而楊廷麟明顯是幫著張溥,最終導致錢謙益做出此事,從理論上是成立的。
聽完了這份奏章之後,朝議上的氣氛,就非常嚴肅,又有點沉重了。
誰也想不到,常熟民變的背後,竟然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
皇帝態度也很明顯了,而且手中掌握不少真憑實據,至少要比他們空口喊喊要有真憑實據的多!這麼一來,不少人就後悔了,早知道,不該為了自己的那點優免來趟這個昏渾水了。
他們正在想著,曹化淳開始讀第三份奏章了。這份奏章,是揚州府知府加急送來的,內容就比較簡單了,只是奏報說吳昌時吳巡按病情加重,已不治身亡。
聽到這個訊息,這些朝臣不由得都非常詫異。在這種時候出現這樣的事情,很容易引人聯想啊!
果然,崇禎皇帝就在曹化淳唸完之後,冷聲喝道:“核查官紳優免限額,還有催繳欠賦,朕任命了兩個巡按去辦這個事情。結果倒好,一個在京遇刺,若非東廠番役恰好趕到,後果難料;一個剛到江南時,就失足落水,一支病重無法辦差!然後呢?一個在常熟遭遇民變,一個又病重不治身亡;呵呵,朕派去的兩個巡按,還真是多災多難啊!”
皇帝的這一聲冷笑,笑得不少人心中暗自發抖,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因為他們知道,皇帝這是在爆發的邊緣!
“對了,還忘記告訴你們一個事情了!”崇禎皇帝卻並沒有立刻龍顏大怒,反而冷聲又說道,“張巡按在揚州府時,就曾發生過一個蹊蹺的事情,揚州府轄下的三州七縣衙門,竟然在同一夜庫房失火,燒燬了當地的糧田賬冊,元兇雖然在楊卿的追查下已經自首,可是,你們覺得,朕是不是屬於那種好糊弄、好矇騙的啊?”
如果只是一件事情的話,說不定還沒什麼,也都有理由可以找出來交代。
可是,如今一件件事情都暴露了出來,一起說了出來,就是再傻的人,也會覺得有問題!
現場變得非常安靜,沒有人敢說話。
雖然有些事情,可能永遠不知道真相。可是,至少崇禎皇帝比他們瞭解得更多。比如說,張溥在京師遇刺,那是他不想去辦差而自編自導的把戲。吳昌時失足落水,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他自己趁勢而為,也是不想去辦差;可是,如今,崇禎皇帝卻不會把這些事情說出來了。
此時的朝議上,就只剩下了崇禎皇帝的怒喝聲:“我大明朝優待官紳,雖然給得俸祿是低了一些,可給你們的優免,卻是多次上調。虧了都是讀書人出身,卻有幾個人是像個讀過聖賢書的讀書人?結黨營私,陷害他人,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們之中有多少人超了優免限額,超了多少,家中有錢又欠了多少賦稅,別以為朕不知道!告訴你們,朕知道得一清二楚!”
說到最後,他幾乎是咆哮著說出來的。
“朝廷國庫沒錢,怎麼回事?”崇禎皇帝稍微壓抑了一點怒火,繼續厲聲說道,“就是收不上稅,該交得不交,有錢的不交,然後呢?把賦稅都轉移到交不起的普通百姓身上,逼得他們家破人亡!朝廷沒錢,又無法賑災!又逼得他們家破人亡!呵呵,一邊是讀書人在風月之地風花雪月,一邊卻是路邊多有餓殍!你們是瞎眼了麼?你們之中,有多少人為此憂心,替朕想出解決之道,為君、為國、為民解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