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兒順利前行,沈愚山慶幸護衛隊並未在此守夜。
兩邊的樹木草黃向身後掠去,河道開始變窄,湍急的河流在此交匯,形成了許多道肉眼不可見的暗流,沈愚山勉力支撐,將船駛出,行至緊窄處,兩岸青山夾道。
然而,一直把心神沉浸在操船的沈愚山並不知道,在他身後的水面之上,一條條青筋暴露、指甲森長的蒼白手臂,微微隨風搖曳,彷彿一片人手森林。
……
……
上游河道漸漸開闊,遠處群山之間吹來的山風很足,及至一片河口,往裡滿是人高的蘆葦,像是紗帳似的茂密。
沈愚山把船停在河道口下風處,盤坐在船頭,從懷中取出一個貼著鎮魂符的扎草人,又攤開一張宣紙,滿是水墨勾勒的山川地勢,唯獨在正中央,畫著一個鮮紅的圈兒。
沈愚山點一支蠟燭,放在手邊照亮。
“師父,可以醒來了。”沈愚山悄聲說道。
扎草人從地上爬起,打量著四野黑幕下的夜景,偶然間能聽到撲通撲通的聲音,那是魚兒在水面跳躍。
“多少年了,我終於還是重見天日了。”
楊醉無限感慨的聲音在沈愚山腦海中響起,並沒有沈愚山事先猜測的歡呼雀躍、仰天長嘯,反而……略有些平淡。
“重見天日?師父,現在還是晚上,只有月亮。”沈愚山打了個趣。
扎草人趴在地圖上,罵咧咧道:“若是白天出來,我得被日頭燒死。好了,我時間不多,儘快幹活吧。”
沈愚山點點頭,便對照著地圖,再一一指著眼前的蘆葦泊,仔細介紹地形,這是他人生頭一次殺人,手生得很,楊醉不放心,靈魂出竅附在扎草人身上,貼身指點之。
“徒兒的計劃很簡單,小船偷偷潛入,等到臨近湖匪水寨,跳下水泅渡過去,師父請放心,徒兒水性很好,如今開光境增持體魄,至少能水下憋氣一刻鐘。”
“然後呢?”楊醉打斷道。
沈愚山微微一怔,“然後?自然是一杆長劍,挑了水寨裡六十條惡人性命,替天行道,順便掙一筆功德雲。”
“稍等片刻。”楊醉愕然問道,“你不是說這蘆葦泊水寨是方圓幾百裡內,有且最多的一夥兒盜賊麼,怎麼才六十人?”
這下子,輪到沈愚山詫異了,驚訝道:“六十人的水寨,已經很多了吧,據說年前才不過四十人,有一夥兒盜賊來此投奔,這才暴漲到了六十人。”
“暴漲?”楊醉咂摸了這個詞兒,忽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們這西虞國,究竟有多少人口?”
“西虞國人口四十有二,東極國三十餘五,師父問這個做什麼?”沈愚山奇怪極了,修仙之人幾時開始關心凡人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