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與燈光交融的門檻上,筆記本翻過了最後一頁。
十六歲的少年靠著房門坐著,抬頭看著佈滿夜空的星光,怔怔出神。
木劍和筆記本在他身邊躺著,被風一吹,發出了輕響。
師父當初說這是一個故事。
一個無比輝煌的時代。
那一夜的選擇時至今日,已有四年。
他今夜第一次開啟這幾本筆記,並不是去接受這個故事。
而是去將這個故事在記憶裡補完。
從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李東城就有了最基本的思維和記憶。
他記得自己母親身上讓他感覺到心安和溫暖的味道。
記得當年她輕輕撫過自己眼前的手指。
記得她的模樣。
記得她當年一身紅衣給自己塗抹上了精緻的妝容。
記得她將自己和姐姐交給師父時的恍惚。
記得當年的那個垃圾場,姐姐將可以找到的最好的食物全部留給自己時的無助。
記得師父看著自己時眼裡的複雜,記得乾爹的溺愛和他每次回來時的重傷與疲憊。
他記得有人說起過臨安,說起過中洲,說起過東城家族和東皇。
也記得自己剛剛出生時母親給自己講的故事。
那些故事在逐漸長大的歲月裡變成了夢。
在夢裡,自己是虛幻的,看著年輕時有些模糊的父親,極為清晰的母親,感受著他們的悲喜與憤恨,一夢從相識到隕落。
無數的情緒自小就在他的內心深處翻湧著。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沉默。
月夜之下,筆記本翻動的每一頁,記憶中的父母形象似乎都會變得越來越立體清晰。
像是一對風華絕代的年輕夫妻正站在他的左右。
悲歡離合,撲面而來。
李東城伸手輕輕摸著身旁的木劍,感受著從劍身上傳遞過來的清涼觸感,整個人愈發安靜。
輕微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月光之下,髮絲全白穿著一身寬鬆唐裝的林楓亭緩緩走了過來,他的手裡拎著一罈上好的花雕。
李東城抬起頭來看著他,輕聲道:“師父...”
“知道你心情不好,喝酒麼?”
林楓亭拎了拎手中的酒罈:“讓廚房做幾個下酒菜?”
李東城看了酒壺一眼,搖搖頭道:“茶。”
大廳裡,兩名負責照顧李東城生活的侍女對視一眼,轉身去泡茶。
林楓亭也不顧忌什麼,直接在李東城身邊坐了下來。
兩人之間隔著一把木劍。
清冷的月光灑落在院子的花園裡,天光朦朧,一片模糊。
茶水端了上來。
李東城拿過茶杯喝了一口。
茶很濃,味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