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長江在腳下流淌,湧向不遠處的入海口。
江水流逝,豪情流逝。
站在天空學院的對岸看江水,無論怎麼看,似乎都能給人一種英雄遲暮的感覺,奔騰的江水入海,一往無前,一去不回,猶如匆匆逝去的青春,再回頭,一切看似近在眼前的昨日,原來早已遠去,變得空洞了,模糊了。
李天瀾安靜站在岸邊,凝望著對面的天空學院,凝望著面前的滾滾江水,不言不語,久久沉默。
一腳在御氣境,一腳在驚雷境。
這一刻的他可以說是有生以來最強的時刻,無敵境之下,他敢跟任何人一戰定生死。
但這也是他最落寞的時候。
體內那種空虛而有膨脹的矛盾感覺不停的交替著,從上而下,這一刻的李天瀾就感覺像是被充了氣的氣球,看似膨脹,可內部卻空空如也。
膨脹的是力量。
空虛的則是生命。
午後的陽光正好,春暖花開,令人心曠神怡的氣候中,有疾風驟起,隨著江水飄遠。
李天瀾的滿頭白髮隨著風略微揚起,幾根蒼白色沒有絲毫光澤的髮絲在風中搖曳著滑落,劃過在場幾人的視線,最終落在了王月瞳面前。
這一刻,誰都能夠感受到李天瀾那種極端不正常的強大,但同樣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脆弱,那強大的氣勢之下,似乎是早已不堪一擊的身體,彷彿風再大一些,他的身體就會直接被風吹碎,消散與天地之間。
“師兄!”
王月瞳原本止住的淚水頓時猶如決堤一樣徹底崩潰,她哭著叫了一聲,走到李天瀾身邊,顫聲道:“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李天瀾繼續沉默。
王月瞳死死捂著嘴巴,淚水瞬間打溼她白嫩的手背,這個不久前就算是被李天瀾罵她是賤人都不曾哭出聲的女孩身體顫抖著,哭的悽悽慘慘。
不止是王月瞳,甚至就連騎士和妖姬都不好受。
身具風雷雙脈,年紀輕輕就曾入過驚雷境的李天瀾潛力何等的恐怖?
假以時日,進入無敵境後,絕對是神榜前五,甚至前三名的有力爭奪者。
就算是妖姬,儘管她內心偏向王聖霄,可看到李天瀾卻也不得不承認,他會成為年輕天驕,甚至天驕這個頭銜最有力的爭奪者之一。
可現在,隨著剛剛那驚豔了世間的一劍落幕,一切都不存在了。
李天瀾還活著。
可天驕卻已經隕落。
這種狀態下的李天瀾能活多久?就算他還能活不少時間,可燃燒了所有潛力和生命力的他,跟無敵境還有關係嗎?
終生無望無敵境。
對於李天瀾這樣的人來說,何等殘酷?
看著那一頭白髮蕭索而落寞的背影,妖姬默默無聲,整個人內心似乎都有些悽然。
“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李天瀾看著江水,終於開口,他的聲音很低,就像是在喃喃自語:“又能如何啊?”
這是他第二次說這句話。
第一次說的時候,他就在對面的天空學院,那個時候,他問自己這個問題,內心的答案卻無比清晰。
可是這一次,他再問自己,卻只剩下茫然。
“師兄。”
顫抖著哭泣著的王月瞳小心翼翼的拉住李天瀾的手,抽泣道:“跟我回北海王氏吧,我有辦法救你,我一定有辦法救你的。”
李天瀾深深呼吸,他的胸口明顯的起伏,吸進去,在撥出來,似乎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氣都隨著他的呼吸衝出他的身體,他的慘白的彷彿透明的臉龐再次變得平靜下來。
看著嗓音嘶啞已經將嬌豔紅唇咬出血來的王月瞳,李天瀾輕聲道:“你忘了嗎?”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輕聲道:“我們是敵人。”
王月瞳拼命搖頭,嗓音淒涼,那彷彿已經被李天瀾親手撕碎的真心似乎就是在剛剛李天瀾擋在她身前的時候又合攏,然後再次被李天瀾的一頭白髮刺的支離破碎。
什麼尊嚴?什麼驕傲?什麼矜持和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