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軍營裡,楚冉蘅對著宮韞,雙膝跪下。
李望沒有聽見楚冉蘅說什麼,但是李望看得很清楚,楚冉蘅跪下來,而宮韞也將楚冉蘅扶起,還拍了拍楚冉蘅的肩膀。
而後,李望便聽說,宮將軍將在西青京城安插一批新人的任務交給了楚冉蘅,有人說是宮將軍主動給楚冉蘅機會,有人說是楚冉蘅要討好宮將軍,所以選了這麼難完成的任務,就是為了讓宮將軍鬆口。還有人說,說是宮長訣害怕宮將軍在邊關出事,所以交代楚冉蘅,來邊關幫宮將軍這個忙。
李望站在那裡,聽著那些人開著玩笑,調侃著宮長訣和楚冉蘅,李望忽然就將手中的酒碗一砸,碎片都濺了起來。
所有人都看向李望,李望陰沉著臉色揪起方才說宮長訣和楚冉蘅玩笑的那個小兵,
“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小兵還沒意識到李望在生氣,還以為李望在與他開玩笑,便道,
“李將軍生的哪門子氣呀,連酒碗都砸了,鄞州地界貧窮,咱們又沒有什麼軍費,往後要討碗就難了。”
周圍人呵呵哈哈亂笑一氣,李望卻揪著小兵的衣領,把他重重撞在地上,死死地壓著小兵,面色陰沉得嚇人地一字一句道,
“再讓我聽見你亂說一個字,不用上戰場論勝負,在這裡我就結果了你。”
周圍人的笑聲一瞬就停止了,誰也沒有想到,一向毫無架子也不輕易生氣的李望竟然是來真的,他們也想不到,究竟是在什麼地方惹惱了李望。
小兵被嚇得臉都白了,不住地哆嗦。
李望瞪著方才那些聽了流言亂笑亂說的人。
“你們也一樣,要是讓我再在別的地方聽見一樣的話,你們就都等死吧。”
眾人噤若寒蟬,呼吸都不敢大聲。
而李望鬆開那小兵的衣領,走後,卻是狠狠一拳砸在大石上。
血液順著他的手指滴下來,他不覺得痛,心裡悶得像是浸了水,泡發了一夜,脹得難受,氣得厲害,卻不能把這些密密麻麻擠在胸口的水倒出來。
那些流言,原來是真的,那些他從來都不重視的流言,原來竟然是真的。
他一直都清楚,他一個草莽出身,不可能能娶宮家的嫡長女,更不可能娶到大周的嫡長公主。他根本都不敢肖想她一點點,他只怕會玷汙了她。
她不知道,她墜崖失蹤的時候,他比任何人都著急,急得發瘋,每天都去宮府,卻沒有再見過她,她不在前廳,不在後花園,不在練武場,這些習以為常的畫面,有她出現的畫面,其實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一遍遍地烙印在他心上,他急得發瘋,卻沒有任何辦法,甚至他也沒有任何立場和資格為她著急。
宮家沒了她,似乎並沒有什麼大事,除了閉門不出之外,依舊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宮將軍也和平常一樣,看兵書,練武,甚至連愛女如命的宮夫人也毫不著急,還能若無其事地從侍女手中接過外面來的信件,還極其穩定地一天一封,每天都看,一點都不急躁,沒有一點點失去女兒的著急。
這個世界裡,好像就只有他還記得她。
她回來過的。
他在小巷子裡,看見一個極其肖似她的身影,她奔跑著,在躲避身後的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都在拼命地追趕她,而其中一個黑衣人猛地擲出自己的劍,正對著她,李望一驚,拿起手邊的茶杯猛地一扔,卻是隻碰到了那劍的邊角,不能使劍被打落。
但劍,偏離了原來的方向。
那劍狠狠地刺向了她的錐帽,將她的錐帽死死釘在木板上。
而那張他日思夜想的臉就這麼出現在他眼前。
她還活著,她還活著!
還未等李望有動作,便看見一輛馬車趕來,一個衣著極其華貴的男子站在了她的對面。
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那男子笑了。
那男子,是三皇子,李望見過數次,所有人如今都說,三皇子最有前程。
她對三皇子說了什麼,李望聽不真切,而唯一聽見的字眼,是嫁給你。
這三個字,讓李望如同被釘死在了原地。
李望從來都清楚地意識到,他與她之間的距離有多遠。
但是,這是第一次,他覺得她是他這輩子都追不上的人。
她……本來就是名冠長安的才女,是宮家的嫡長女,身份尊貴,她本來就該屬於天際。與他這樣的人之間,隔著無比遙遠的距離。
她也本該嫁給那些極優秀,出身極其尊貴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