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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一章 不許人間見白頭

時間不長,唐槿萱端著一盆清水走了進來,她面色如常,似乎還沉浸在凌瑀甦醒的喜悅之中。只是老叫花子卻敏銳的察覺到,在唐槿萱的眼底瀰漫著一層不捨。而她的眼眶也微微泛紅,好像剛剛哭過一樣。老叫花子望著唐槿萱的神色,長嘆一聲,不知該如何勸慰她。原本唐槿萱還有二十幾天的壽命,但是因為在混沌之海中的連番折騰,使得她僅有三天的時間了。老叫花子似乎不想打擾二人,他搖了搖頭,轉身走了出去。

房間中,唐槿萱將木盆輕輕地放下,將毛巾潤溼,輕輕地擦拭著凌瑀的手臂的臉龐。她動作輕柔,滿目溫情,似乎想要將凌瑀鐫刻在自己的記憶深處一樣。在此過程中,唐槿萱並沒有說一句話,沉默勝過千言。

當唐槿萱將凌瑀臉頰上的灰塵擦去之後,輕輕地將毛巾擰乾,轉身想要朝房間外走去。而就在唐槿萱想要離開的時候,突然被一雙溫暖的手掌從背後抱住。凌瑀環抱在唐槿萱的小腹上,臉頰摩挲著唐槿萱的銀髮,他伏在唐槿萱的耳邊,溫柔地說道:“槿萱,我們成親吧!”

當凌瑀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神色坦然,並沒有一絲的做作。凌瑀知道,自己身為唐槿萱的道侶,他有愧於對方。所以,在這種絕望的時候,凌瑀必須要補償給唐槿萱一些東西。而凌瑀所能想到的,就是給她一個名分,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子。老叫花子的修為在凌瑀所相識的所有人中,只有一人能與其比肩,那就是人間守護者誅荒。連老叫花子都對天殤奪魂咒束手無策,先生肯定也沒有辦法破解這種至邪的魔咒。如今誅荒不知所蹤,所以,即便凌瑀想要為唐槿萱拼出一條生路,她僅剩三天的時間也不足以讓凌瑀找到誅荒,更不足以讓對方能夠有時間想到辦法來破解天殤奪魂咒。也就是說,唐槿萱已經註定了隕落的命運,迴天無望了。

聽到凌瑀的話,唐槿萱嬌軀一震,她的身體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甚至凌瑀能夠透過唐槿萱的顫抖感受到她內心的欣喜,無助和悲傷。成為凌瑀的妻子是唐槿萱的夙願,但沒想到卻是在這種時候,這種情況下。

唐槿萱的心情無比複雜,她是歡喜的,也是失落的,是幸福的,也是無奈的。誠如她心中所想,能夠和凌瑀結為夫妻的確是她一直以來的夙願。但如今她身受重傷,命不久矣,在這種時候,她不知道自己還是否有勇氣能夠接受凌瑀的求婚。曾經相濡以沫,患難與共,如今卻不能長相廝守,即便他們結成夫妻,唐槿萱也無法盡到一位妻子的責任。這樣做,對凌瑀真的公平嗎?世間億萬情侶,相愛卻不能相守是最殘忍的事。

掙扎良久,唐槿萱的清淚早已模糊了眼眶,她不住地搖著頭,對凌瑀哭訴道:“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我喜歡你,我愛你,但是我不能在自己即將離世的時候耽誤你的幸福,我不能那麼自私的接受你的心意。凌瑀,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時間陪你度過餘生了。所以,我要你答應我,好好的活下去,不管未來我是否在你身邊,也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要記住,你不只是在為自己活著,也是在為了我活著。你就是我生命的延續,我要藉著你的雙眼看清這個世界,看到這方紅塵中的種種美好。我們沒有來得及做過的事,你要代替我去做,帶著我的遺願看盡這人世間的繁華盛景。如果,如果有來世的話,我一定會成為你的妻子,相伴終生。”

“槿萱,你別說傻話,你不會死的。我們成親後,我就回北域找先生,讓他幫我找到誅荒前輩。誅荒前輩是人間守護者,他老人家修為強絕,一定有辦法能夠破除你體內的天殤奪魂咒的......”凌瑀低聲吼道。

“凌瑀,別傻了。我只有三天的壽命了,這三天根本來不及找到誅荒前輩,我們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三天,其實也不算短了。因為這三天內無人打擾,你不用去考慮聖皇子等星海勢力,也沒有你的那幫‘損友’在你身邊,這三天,是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你欠我一份陪伴,所以,就用這三天來補償吧。”唐槿萱慘然一笑,對凌瑀說道。在死亡臨近的時候,唐槿萱有太多的不捨了,她的爺爺,他的朋友,還有凌瑀......

“好,我答應你,這三天我會寸步不離的陪在你的身邊。三天以後,若你不再人世,我也絕對不會獨活。生,我們在一起,死,我們也要在一起!”凌瑀緊緊地抱住唐槿萱柔弱的身軀,似乎要將她融進血脈中。

感受到凌瑀的決絕,唐槿萱瞬間便覺察到了凌瑀心中所想。她猛然回頭,眼中帶著無限的惶恐,搖頭說道:“不,凌瑀,你是天授傳承之人,你還有很多事情沒做。你不是在為我活著,你肩上還有許多人的期望,你不可以辜負他們,我不能讓自己成為罪人。如果你想為我殉情的話,那我現在就死在你的面前!”唐槿萱掙脫了凌瑀的懷抱,緊緊地盯著凌瑀,臉上浮現出一種凌瑀從未見過的堅決之色,那種目光讓凌瑀不敢直視。

“唐姑娘,我知道你和凌兄弟兩情相悅,也知道你心底的負擔。但你不覺得如果你這樣拒絕凌兄弟的話,對他也很不公平嗎?他想在你臨死之前娶你為妻,是想給你一個名分,是他身為一個男人對你的補償,也是他對自己,甚至是對你的一份交代。雖然你不想拖累他,但是像他這種重情重義的男子,你認為你不應該給他一個交代,也完成你自己的遺願嗎?”聽到凌瑀和唐槿萱的爭吵聲,老叫花子走了進來,對二人勸道。

看到唐槿萱露出了黯然的神色,老叫花子大手一揮,朗聲說道:“我是你們的前輩,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我剛才查過黃曆,後天就是黃道吉日。你們兩個準備一下,後天成親,老叫花子我做你們的證婚人。”

“這......好吧,一切聽前輩吩咐!”聽見老叫花子的話,唐槿萱猶豫良久,最後輕輕地點了點頭。唐槿萱說完,露出一副害羞的表情,如逃跑一般走出了房間。她知道,老叫花子說的沒錯,和凌瑀成親不僅可以完成她的遺願,也是對凌瑀有一個交代。其實唐槿萱身為一個女孩子,想要的真的沒有那麼多,有一個真心愛她的人就足夠了。只是,她的幸福來得太晚了,晚到她沒有時間陪著鍾愛的男子耳鬢廝磨,相守終生。

望著唐槿萱離去的羞澀背影,老叫花子嘆息著道:“天道無情戲蒼生,不許人間見白頭啊!”凌瑀和唐槿萱本該是一對羨煞仙尊的金童玉女,怎奈世事如棋,造化弄人,再感天動地的愛情也敵不過生死痴纏。

唐槿萱離去後,老叫花子喚過一旁的凌瑀,輕聲說道:“這兩天你好好陪陪唐丫頭吧,老爺子我去給你們準備婚禮必備之物。如今上古六界和華夏大陸都亂成了一團,但是你們成親,有些東西還是要準備的。”

“多謝前輩!槿萱所中的天殤奪魂咒,真的......沒有辦法化解了嗎?”凌瑀對老叫花子鞠躬道謝,而後,他眉宇間閃過濃濃的失落,對老叫花子輕聲問道。凌瑀很難想象,如果唐槿萱隕落,他會變成什麼樣?

“我也不知道,至少在我的記憶中,沒有人能夠逃過天殤奪魂咒的劫難。不過,現在還有三天的時間,我儘量想辦法試試吧。”老叫花子能理解凌瑀複雜的心情,但有些事情,不是僅靠同情和理解就能解決的。

老叫花子走後,凌瑀下了床,邁步走出了房間。凌瑀發現,他之前所居住的房間在大殿的二層。而這座大殿,正是之前凌瑀在混沌之海中見到的那座古樸宮殿。凌瑀來到大殿的正前方,向著大殿四周打量而去。

大殿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修築的,修築大殿的人更是無從考證。不過從大殿外牆上的斑駁來看,這座大殿築立在混沌之海中最起碼也有幾萬年了。大殿有三層高,差不多有五丈左右,算不上氣勢恢宏,但也威嚴滄桑。大殿的牆壁都是由沙粒熔成的巨石堆砌的,牆面上被晝夜不息的風沙吹拂,已經出現了深深的劃痕。大殿的一層約有兩丈高,歲月將沙塵吹入古殿,在古殿中安息沉睡。古殿一層的右手邊有一段青石築成的樓梯,直通二樓。除了那段樓梯之外,一層中再無其他的擺設。這裡就像是一片被世界遺忘的角落,這座古城便如那日夜守候在混沌之海中的亡靈,看盡人世繁華,亙古永恆。它何時興建,又何時破碎,都已不再重要。

大殿的二層上懸掛著一塊牌匾,但是上面只有空白的劃痕,而沒有了古殿的名字。所以,更加沒有人知道這是一座什麼殿,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它為迷失在混沌之海中的生靈提供庇佑之所,無私且不圖回報。

“瑀哥,在看什麼呢?”看到凌瑀望著古殿怔怔出神,唐槿萱走到凌瑀身邊,雙手抱在凌瑀的腰間,臉頰伏進凌瑀的懷中,輕聲問道。她的時間不多了,所以,她只想片刻不離的陪在凌瑀身邊,直到生命終結。

“我在想,這座古殿的主人一定很寂寞。房間中只有一盞茶杯,一張木床。連廚房中也只有一套餐具,這就說明當年修築古殿的是一個人。他獨自守護在這片荒無人煙的寂寥之地,沒人同他說話,沒人同他飲茶,也沒有人願意和他長相廝守。只有混沌之海中燥熱的風浪為其哀鳴,他與日月為伴,與黃沙為伍,那是一種怎樣的孤單啊?”凌瑀的右手摟住唐槿萱的肩膀,心中五味雜陳,夕陽漸落,將他們的身影拉向遠方。

直到皓月初生,他們才返回了二樓。他們吃飯,飲茶,談天,就如同一對老朋友一般。沒有修行,沒有殺戮,沒有生離死別。凌瑀向唐槿萱講述著自己的一切,自己的家人,自己在北域的經歷,自己的師門,自己的好友......唐槿萱則依偎在凌瑀的懷中,安安靜靜地做一位傾聽者,似乎想要將凌瑀的一切都刻入腦海,帶入另一片時空。二人整整聊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朝陽刺破雲霞之時,二人才發現,他們竟然一夜未眠。

吃罷早飯後,凌瑀望著唐槿萱蒼老的面容,擔心她的身體,所以強迫她休息了一個時辰。而凌瑀,則望著逐漸陷入沉睡的唐槿萱,眼中晶瑩閃爍。對於生死,二人都刻意避開了,他們都不想在這種時候難過。

在第二天的傍晚,老叫花子終於自混沌之海外返回了古殿。當他回來的時候,手中拿著兩套嶄新的衣裳。那兩套衣服並非日常穿戴的長衫,而是兩套婚服,兩套大紅色的嶄新的婚袍。

望著老叫花子手裡的婚袍,和他風塵僕僕的模樣,凌瑀眼中劃過一絲感動。他接過婚袍,對老叫花子鞠躬說道:“前輩,您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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