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怔,他咬文嚼字地揣度她說的“你們”,是泛泛而指,還是另有其人?
婚姻名存實亡的時候,見一面都覺得是折磨,如今解體居然在乎她的歸處,說到底,不過是男人的佔有慾在作祟:“打算恨我到什麼時候?”自嘲地苦笑一聲,他問,青黑色的眸底莫名難測,連自己都捉摸不定,加之她唾手可及的呼吸溫熱地輕吐在胸前,又溼漉漉地穿過胸膛,一顆心倏地晃了又晃,飄忽不定。
眼前這個伶牙俐齒的人兒,再不是是曾經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媳婦兒,可是竟霸蠻得第一次讓他動了惻隱,張開雙臂想攬進懷裡,她卻厭惡得向後退去。
她變了。
“不知道......”目光茫然拋向遠處霧茫茫的夜色裡,許久,她沉沉地應道,“也許明天......也許......很久......”過往的是非對錯,什麼時候放過自己,一切才能歸於釋然。
“可是......我的錯,不該由子墨來承擔!”終於,他開始切入主題。
“所以呢?”睨向他,她明知故問。從子墨回來的轉述中,已然猜到他的來意。
“拿回你應得的......”他說。
“那麼......耗了十年,睡了您一次,什麼才是我應得的?”冷嗤一聲,她問,“你?還是你的財產?不是覺得我已經賺到了嗎?”
一連串的質問,像割喉似的讓他無言以對,半晌,刺痛地嚥了咽嗓子,才又聲音啞然地開口:“我的過錯,不該讓子墨承擔......他還那麼小就一個人搭公交上下學,萬一......”話止,他目光閃爍,不敢看她。
曾經的偏執和草率,已經讓她失去了太多,正在經歷的和從前不自知的。他不忍她的以後再有什麼閃失。或許是耐不過良心的譴責,離婚之後,反倒越來越放不下她,不由自主地。
“萬一什麼?”擔心樓上的子墨聽到,她聲音壓得極低,卻是敵對得近乎嘶吼,連呼吸都一起凝滯,“我的子墨,會平安長大!”舐犢情深,世上的母親,沒有一個人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有關意外的可能。
“你該為子墨著想......”原本可以接送子墨上下學,可是為了夏蓮能夠搬回原來的住處,只能狠心讓子墨搭乘公交。原以為子墨是她的軟肋,這一場談判能不費吹灰之力,可是他錯了,從來不知道,一向有求必應的人竟如此倔強。
“留在原校讀書是我唯一能做的!”子墨就讀的學校,有著昆城數一數二的優質師資力量,為了孩子的教育,她別無選擇,可是,那個濃縮半生痛苦的居所,此後餘生再不願踏足。
“如果這樣,我只有重新考慮子墨的撫養權......”一計不成,他只能逼她就範。論經濟實力,她應該知道自己無力爭奪。
深呼吸,她盡力不讓自己失控:“好啊......”清淺的兩個字從齒縫析出,已經結了冰凌,劃得人生疼,“我倒要看看,從孩子出生到現在,見過的日子用兩隻手都數得過來的人,法官要怎麼判給你!”可是,說到底,她覺得自己是自私的,為了所謂的懲戒,不惜連累子墨,而如果有一天印天真的動用人際關係對簿公堂,自己未必有勝算的可能。
也罷,那原本就是子墨該有的生活。成全,她甘之如飴。
不想再多呆一秒,她決然跨上電瓶車,而他,仍不肯放手。
“你知道我沒有惡意……”他的初衷,只是不想她生活得太辛苦。
“……”指尖拎起他衣袖的一角利落地甩至一旁邊,而後清冷的眸子不卑不亢地對上他的詫異,“印天,要怎麼對待子墨,那是你的事情……至於我,與你無關!”
話罷,再沒人攔得住她的去路……
只是在身後視線所不能及的喧囂裡,一遍又一遍地狠狠地擦過眼角……